探春与阿莺对视一眼,神情愕然。阿莺率先回过神来,可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人来禀,说是圣上有旨。
除沈观衣身子不适,圣上特允外,李家阖府上下皆去正堂接旨。
二人走后,沈观衣觉着屋中闷热,便去院中的软榻坐下乘凉,不多时,探春与阿莺疾步回来,瞧见的便是沈观衣一人斜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在胸脯上。
“少夫人,太医方才说的话您都忘了是不是,如今您还未出月子,见不得风,日后身子若有个病痛可如何是好。”
沈观衣眼都不抬的道:“有便有吧,我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探春顿时急了,“呸呸呸,少夫人您这是什么话,您命长着呢,定会比奴婢活得久。”
“行了,说吧,圣上都说什么了。”
微风徐来,落叶从树枝松落,晃晃悠悠的停在沈观衣发间,探春上前将其拿走后,咽下因沈观衣方才那番话而心酸的情绪,牵起嘴角道:“圣上说夫人此举形同抗旨,但念在李、岳两家乃是朝廷肱骨的份上,是以薅褫夫人封号,将其送回祖家,吃斋念佛,终生不得入京。”
听了这话,沈观衣沉默许久,沉默到探春与阿莺都两股战战,觉着沈观衣下一瞬便要起身,攥着刀子去找岳安怡拼命时,却听她悠悠道:“知道了。”
探春犹豫问:“少夫人,您不觉着罚的轻了些吗?”
“觉得。”沈观衣睁开眼,手腕有些酸涩,将团扇递给了阿莺。
“那您……”
沈观衣瞧了一眼探春,知晓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心中想法全都摆在脸上,让她不由得笑了笑,“我还能动手杀了她不成。”
从前倒是可以,毕竟她无牵无挂,大不了玉石俱焚,可如今她想要这条小命了,如何能与人换之?
说来也好笑,她不想要的时候偏偏让她重活一回,待她想要之时,却又不知在哪一天会被夺走。
不远处,奶娘抱着孩子缓慢走来,满脸笑脸,“少夫人,小小姐来了。”
沈观衣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这么热的天儿,那小小的一团仍旧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白白嫩嫩脸蛋儿上,眼睛眯成一条又细又长的缝儿,小嘴扁着,咕噜咕噜的往外吐着唾沫。
奶娘见沈观衣一双眸子盯着孩子不放,可却没有半分要伸手将孩子抱过去的意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探春和阿莺。
探春回过神来,唤道:“少夫人,您不抱抱小小姐吗?”
沈观衣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将自己糊了满脸口水的崽,犹豫不决,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伸出手从奶娘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说来也巧,她刚将人抱入怀中,方才还安静的孩子顿时也不咬肉乎乎的小手了,小嘴一撇,哭声嘹亮,吵的沈观衣面色阴沉,连忙将孩子还给了奶娘。
“少夫人,这……”奶娘手忙脚乱的将孩子抱稳,这下神情更懵了。
沈观衣也不知为何,在见到孩子时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激动,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如今瞧见这块肉,她却有些没有实感,甚至并不觉着这是她自个儿生下来的孩子,只觉得一点都不乖,又吵又脏,长得还不好看。
奶娘知晓沈观衣的想法后,哭笑不得,“少夫人,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皱巴巴的,长长就好了。”
“少夫人头一回生孩子,还没适应做母亲,是正常的,日后我每日都将孩子抱来给少夫人带带就好了。”
沈观衣点点头,觉着奶娘说的颇有道理,不过……
她扫了一眼仍旧哭个不停的女儿,蹙眉道:“带下去,烦死了。”
“那夫人给小小姐取个乳名吧,孩子的大名少夫人可以与公子商议一番,但乳名……”
“就叫吵吵。”沈观衣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抱下去。
奶娘:“……”
她短叹一声,这才抱着孩子离开,一边走一边轻声哄道:“乖啊,不哭了,不哭了……”
待哭声渐远后,阿莺走至沈观衣身后,熟稔的替她按揉着太阳穴。
探春一心都记挂在沈观衣身上,连带着孩子都没看几眼,沉默片刻,她跪坐在沈观衣身旁,替她垂着腿,“夫人那边,少夫人之后有什么打算?”
探春平日里瞧着虽然心大了些,可到底陪在她身边多年,知她不会就这样算了。
“俗话说杀人诛心,既杀不了人,那便诛心。”
岳安怡为何给她下毒其实不难猜,她与她之间并无仇怨,且她在上京得罪的那些人与岳安怡之间只是泛泛,她不可能为了那些人将自己儿媳毒死。
想起先前在张府的一幕幕,岳安怡相看张宝莹时的目光,想来那才是她心中有家世学识还乖巧懂事的儿媳。
因为不满意,所以想要换一个?
若她这一生都无法如愿,赔了夫人又折兵,待年老时,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