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咽着喉咙,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闹铃响了第三遍,猛地将他从越陷越深的绪中震了出来。
他该出门了。
“,先出门,不能让胡师傅等我……”余梦洲一把合上工具箱,差不多是慌乱地套外套、蹬上鞋子,就要伸手去转动门把。
可是,他要拉开那扇门,身体又停住了。
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能就这么走出这扇门,他还有未完的事,譬如一床还没拔掉插头的电热毯,一盏忘记关掉的灯,一锅烧开了但是不曾关火的沸水……一个坚定许下,却尚未实现的诺言。
余梦洲慢慢放下了手。
世界在这一刻远去,窗外的树影,街上的车辆与行人,早餐店蒸腾向上的白雾,楼下哇哇大哭的婴孩……万物寂静无声,留在原地,留给他的,唯有一间的出租房。
“我……我答应你——”余梦洲怔忡失地站在门前,他的唇齿生涩无比,每说一个字,都有如自太古转动至今的生锈齿轮。
“——等到你们做完自己想做的,我们就一块回去……回到人类的世界。”
记忆的空间颓然倾塌,一切皆在大放的白光中化为乌有,余梦洲孤身一人,站立在纯净如雪,空空如也的虚无中央。
“我……”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呼吸颤抖,胸膛不住起伏。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是怎么在回家的途中掉进那个秘的大坑,然后在地狱遇到了恶魔战马的族群,他为它们解除桎梏,又被恶魔亲王注意到,最后,他和那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同归于尽……
余梦洲的呼吸一滞。
……同归于尽。
“我了吗?”他沙哑地问,“可是……我还有意识、能考,那我还活着?”
“你当然不能算活着。”
身后传来一个嘶嘶的,余梦洲甚至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被安格拉的毒刺穿透心脏,即是真的明,也不能保证自己还活着。”
余梦洲猛地转头,刹那间,纯白一片的虚空有了形体和色彩,魔域赤红的砂岩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天幕低垂,黑云中纠缠着鲜红艳紫的闪电。
一名戴着兜帽的佝偻老者,就倚在料峭的山丘旁边,兜帽下透出数星绿光,隐约可活动的锋锐口器。
“是你!”余梦洲吓了一大跳,“那个叫……编,呃,你叫什么来着?”
“编织者。”恶魔领主颇为不耐烦,但罕没有发作地回答,“贵人多忘事,嗯?”
“你在我的……我不知这是哪里总之是我的地盘,你在我的地盘干什么?”余梦洲警觉地盯着他,倒是没有特别害怕。他毕竟是单杀了恶魔亲王的人类,面他,该怕的应该是恶魔才。
编织者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体,数绿眼黯淡无光:“这里是你的梦,也可以算作回忆之境。它是魔域唯一称得上安全的地了,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这里避难,也无可厚非吧。”
余梦洲直白地说:“我不懂,什么是回忆之境?而且你算什么老人,蜘蛛头老人,还是偷窥老人啊?”
编织者默默无语了一会,现在形势比人强,作为寄人篱下的幸存者,他自然没资格计较余梦洲的挤兑。
“算了,就让我们从头说起罢。”编织者,“魔域都将不复存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