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冷粥冷菜,像极了一滩发臭发绿的死水。火苗好似把膳食也照暖了,照香了,照清了一条食河。
忽地想到什么,苍巴又开口:“今年官家给咱们公主府多送来两根烛,是特意给两位夫子的。”
说着一侧身,便见禅婆子两手各持着烛火盏迤逦而来。
苍巴解释道:“方才小底跟着婆子进府,走到半路,有两盏灯烛的外罩忽然漏了风,火苗差点熄灭。婆子给我指了珍馐阁的路,自个儿去仓库踅摸新的灯罩,这才来晚了些。”
话音刚落,禅婆子便把两盏杂烛都推到了两位夫子手里。
借此时机,苍巴搭腔道:“两位夫子,还不快谢过官家隆恩。”
那厢卓旸还在想着这小黄门的背景时,蔡逯已经游刃有余地行了礼,说了一套捧哏话。
三言两语间,便把人给送了回去。
禅婆子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汉,让人把小厨房的冷食倒在桶里,喂给巷外的鸡犬,把瓮里的冷水倒出来浇花。珍馐阁里的这桌冷食,也给扫得干净。
“公主,火禁结束了。您想吃什么,奴家让周厨立马去做。”禅婆子想着麦婆子嘱咐她的话,竭尽力气软了话声。她这辈子都没说过这般肉麻的话。
叵奈易灵愫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自然没察觉出她的语气变化之大。
易灵愫盯着蔡逯手里的蜡烛,总觉得这烛火跟给自己的不一样。
自己手里是看惯了的桕烛焰火,可蔡逯那盏烛火,是她从未见过的。
“蔡先生,我能看看你的烛盏么?”
“当然。”
蔡逯贴心地在盏外裹了层绸锦,递给易灵愫。
两人相处,卓旸便显得十分多余。他初来乍到,自然不如蔡逯对府里熟悉。于是倚着廊柱,问禅婆子:“您方才对这位小黄门郎的态度很是不同。他是有什么来历么?”
禅婆子不欲多说,顶着卓旸求知若渴的目光,随口糊弄道:“禁中的事,夫子莫要打听了。”
卓旸嗤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方才瞥见,这小黄门腰间别着一块墨鱼玉佩。上次官家将我俩宣入禁中,内侍大监在旁伺候。当时这块玉佩是内侍大监佩戴着的。这小黄门,应该是大监身边的人罢。”
禅婆子看他作思虑状,本想说不是,结果被他抢话道:“我再猜猜,方才那位,应是大监的干儿子,苍巴。先前我也跟在官家身边,听官家提过这么一嘴,便记下了。”
禅婆子不曾想到,看似是莽夫的卓旸,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先生聪明,什么事都记得清楚。您与我同是禁中出来的人,应当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自然。”
言讫,骤然与禅婆子一同回望。
越过垂落下来的细箴竹帘,放眼眄视,易灵愫与蔡逯攀谈甚欢。
蔡逯把易灵愫哄得开心,两道身姿,有意无意的,离得愈来愈近。
禅婆子抄着手,卓旸欹着柱,两人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