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怜悯心思地把药膏抹开,淡淡道:“后悔了吗?为了救你那几个旧日里所谓衷心的奴才,挨了这顿鞭子。”
王晰只是闭上眼睛,“是臣该受的。”
高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从前带兵,身上也有不少伤痕,皆隐藏在如今泛着红紫的鞭伤之下。他身处高位久了,一身傲骨,怎会甘心被人驯服,此刻只得压着想要挣开他按着他脖颈手的冲动,浑身上下无不泛着一股强压的温顺之意。
手掌下,温柔的躯体还有跳动的脉搏,无不彰显着他的的确确将身体的一切处置交归于他。往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如今成为他的禁脔,高杨却只觉得一阵烦闷,只当是心中恨意泛滥,随口寻了个话头,“马佳为你求过情。”
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王晰闻言身体一僵,身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高杨看了他一会,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声音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你的旧部里,也只剩他敢替你开口。”
他声音艰涩,“他……马佳对大昇朝忠心耿耿。”
高杨冷眼看着他,“这么说,你是想说他是无辜的?”
王晰闭上眼睛,心中一沉,“当年赤乌部攻我大昇,是马佳将军领兵才大退敌军,他为此差点废了一条腿。四月前,朝中也只有他敢领兵去抗北敌,朝野大小武官,没有一个可……”
高杨只是扬声道:“王晰!”
他眉目沉沉,“你僭越了。”
王晰心里一跳,刚想认错,却听高杨又开口。
他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忽地弯了起来,嘴角微扬,不知是笑意还是讽刺。那弧度却温和得令人心生寒意,“……后宫不可妄议政事,教养嬷嬷不是教过你的吗。”
他刻意把“后宫”这两个字拖得极长,王晰不知想到什么,双唇一白。高杨掐着他的脖的手一松,将他的里衣胡乱地提了上去。听他又道,“怎么,燕王殿下连回话都要重新教过了?”
王晰呼吸艰难,“臣记得。”
他的目光将他全身都扫视了一遍,随后才压着眉道,“那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王晰深深吸了一口气,支起身子,到一旁跪下了,“任凭皇上处置。”
高杨盯着他的眼睛,“那就去嘉和殿门口跪着。”
他给他套上外袍,随后便拉着他走去殿外,王晰踉跄着被他带着。开门的那一刻,冷风吹袖,他松手,示意宫人把他押在身后。
嘉和殿离春江殿尚有一段距离,高杨的轿辇却走得格外得慢。王晰在宫人的注视中走在轿辇之后,脸上冻得血色全无。
高杨只是把玩着扳指,看着王晰恭恭正正地对着嘉和殿的大门跪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开口,“王晰,你记不记得,朕曾经也被你罚了在这跪上一天一夜。”
周遭的宫人一肃,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王晰嘴唇泛白,他衣衫单薄,身上的伤也未好全,闻言道,“臣记得。”
高杨悠悠道,“朕记得那也是个雪天,漫天鹅毛,洋洋洒洒,倒是个吟诗的好日子。只可惜,今日的雪停了,否则摄政王也能好好享受一下宫内的雪景。”
他早被高杨夺了一切权力,现在偏偏要说“摄政王”这名号折辱他,王晰闭上双眼,“罪臣不敢。”
高杨看了他一会,仿佛觉得无趣,嗤了一声,令人回延福宫。
轿辇渐行渐远,王晰的身影也只剩下遥远的一点,高杨也闭上了眼,似乎在养神,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吩咐道,“叫人把蔡程昱叫进宫来。”
天仍是阴恻恻,不知何时才可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