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戎说我会撒谎,仿佛在他眼里这是作为一个神的缺点,但实际上,他也会撒谎。
对他的那什么主君,或者一些需要利用的人。
某种意义上,撒谎是谨慎的一种表现。
我存活的漫长岁月里,不能、不可的事情太多,致使我生出很压抑的反抗心理。大概……那就是陆昭戎所谓的不温柔吧。
浓重的云层感知到我的暴戾,狡猾地四散而逃,粗壮的雷电也分成细弱的几份,叫我觉得有些可笑。
纠纠缠缠了那么久,居然还是相互畏惧着。它畏惧我。我畏惧它。
云层聚集成盘踞状,城中惊呼飞龙盘旋,中间夹杂着青紫色的雷电,压迫感十足。
我抬手,身后的风将雨中的云剪成彩色的凤,长翅一动,忽便俯冲而去。
嗥鸣声交杂相撞,雷电与旋风搅得风云变幻。攻城战忽然打响,昏暗的天地间震荡着喊杀声的层层回音——只一刹那,龙与凤撕扯在一起。
雷电闪出的白光晃亮半边天。
久无结果。
先前抓过雷电的手滴着血,这会儿已经疼得有些抖了。
我盯着那条龙注视了一阵,脚下踩了踩,飞得更高。
云层之下应当看不见其中惊险,彩凤抬头时无端显出几分轻蔑的情绪,那股高傲激起一阵龙吟,却难料凤后伴凰,双双扑去。
我平静地看了一会儿,道,无心之物,如何与生情之灵相斗?
——忽一道明晰无声的雷电劈下,擦过额角,正中腹部。
我怔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下坠落。
……
几近贴上地面。
我侧了侧眸,生生停在距街面半掌的地方,缓慢飘落在地上。
“……上神?”
我眼眸转向旁侧。
长孙容宓啊……
“您怎么样?”她回头看了看街上匆匆送往的伤员,“需要帮忙吗?”
我避开受伤的手,用肘部撑住地面缓慢起身。
那姑娘极有眼力地上前搀扶我。
青光追着我劈落过来,我尚半偏着身,反应迅速地推开长孙容宓,那条雷电捆着我的腰身便往上去。
我闭了闭眼,任由它吊着我穿过云层,瞧地上的人转息之间变得渺小。
陆昭戎一剑穿过敌军的身形迅速且果断,几乎毫不停留。鲜血溅在他身上,转瞬便在我视线里缩成一只小小的黑点。
我盯着那只黑点出了会儿神,慢吞吞抬手扯断了缠着我的雷电。
我知道它为什么惩戒我。
驾驭万物之力不可生于万物之中。我不可以因为我的喜好来决定一切看似是巧合的结局,比如上次那只老虎。
如果我不在,昭戎和沈桓的结果便是晚一日抵达南术,或者更久。然后给足淳于家犹豫徘徊的时间,最终失去南术城。
就像今天。
如果我不在,今日依旧失去南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