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世子。”沈巍无意与他计较,只疲惫地点点头,示意管家接过药材。
陆君越又宽慰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转身的刹那,他温润的眼底掠过极淡的疑虑。
沈槐的病看起来确实凶险,不似作伪,但那日百问坊她上马车时那一步……
压下心头疑虑,他稳步而出。
无论如何,将军府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他需得再加派人手,盯紧各方动静,尤其是蒯府和宫中。
送走陆君越,沈巍回到内室。
珠帘掀起,本该病危的沈槐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卷从玉簪中取出的绢帛仔细看着,虽然脸色仍刻意保持着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哪还有半分方才气若游丝的模样。
“他走了?”沈槐头也未抬。
“走了。”沈巍在床边坐下,看着女儿,低声道,“看来你这病,暂时瞒过去了。”
“只是暂时。”沈槐放下绢帛,目光沉静,“陆君越心思缜密,不会轻易全信。皇帝和国师那边,更不会因我病重就真正放下心思,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她的指尖点在那绢帛之上:“母亲留下的这条路,或许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我必须尽快去一趟慈安寺。”
“如今府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沈巍忧心忡忡。
“所以,需要一场意外。”沈槐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场让我合情合理离开将军府,甚至离开奉京城的意外。”
沈巍一怔:“你的意思是?”
“父亲可还记得,我在北麓之外,还有一处名义上的陪嫁别庄?”沈槐轻声道,“那庄子靠近边境,据说……近来不太平,有流寇作祟。”
沈巍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心脏猛地一缩:“太冒险了!若是……”
“这是最能取信于人的法子。”沈槐打断他,语气坚决,“病重的女儿需要静养,送去偏远别庄休养,合情合理。途中遭遇流寇,下落不明,届时,一个生死不知,大概率已然香消玉殒的将军府小姐,谁还会紧盯着不放呢?”
沈巍看着女儿,喉头哽咽。
他知道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可让女儿独自去面对前路未知的危险,他心如刀割。
“我会安排绝对可靠的心腹家将护送你去别庄,也会在北麓提前布置好人手接应。”沈巍沉声道,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但你答应父亲,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若有危险,立刻撤回,我们从长计议。”
“女儿明白。”沈槐颔首。
计划既定,便需周密安排。
沈槐病势依旧沉重,将军府求医问药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太医署,但来的太医诊断后,也只是摇头叹息,开了些温补的方子。
与此同时,沈巍开始不动声色地调动人手,安排路线,制造别庄附近流寇扰民的证据。
三日后,一场大雪再次覆盖了奉京。
将军府传出消息,沈槐病情稍有稳定,但奉京城内过于喧嚷,不利于养病,决定即日启程,送往北麓之外的暖泉别庄静养。
消息传出,众人皆叹,这怕是沈家最后的努力了,那般病体,能否撑到别庄都未可知。
清晨,一辆宽敞却并不起眼的马车在数名神色肃穆、腰间佩刀的家将护卫下,缓缓驶出了将军府侧门。
马车帘幕低垂,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青檀穿着沈槐日常服饰,伪装成小姐模样,代替她前往别庄。
而沈槐早已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换上了粗使丫鬟的衣裳,混在一队出城采买的仆役中,从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奉京城。
风雪漫天,很快掩去了所有的痕迹。
沈槐勒紧头上挡风的粗布头巾,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奉京城门,眼中再无半分病弱,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慈安寺,后山。
一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