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暴起攻击,而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虚弱、模糊不清的呓语,伴随着艰难的、细弱的咳嗽声,仿佛在睡梦中都被病痛折磨。
黑衣人的脚步瞬间顿住,全身肌肉绷紧,警惕地看向床幔。
沈槐又咳嗽了几声,气息微弱地翻了个身,再无动静,像是重新陷入了昏睡。
黑衣人站在原地,又静静观察了片刻,最终似乎判断她确实未醒,且室内并无他想要寻找之物,便不再犹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到窗边,敏捷地翻出窗外,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良久,沈槐才缓缓从帷幔后坐起身。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冰寒。
今夜之事,证明将军府早已如同筛子,各方势力来去自如。母亲的死,她的病,皆在他人监视之下。
她展开掌心,那卷小小的绢帛已被汗水微微浸湿,她将绢帛紧紧攥在手中。
慈安寺后山……
那里,或许藏着母亲留下的答案,也可能是下一个致命的陷阱。
无论是什么,她都必须去一趟。
但不是现在。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和一个能让她悄然离开将军府而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理由。
沈槐重新点亮烛火,坐回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病弱的自己,缓缓地将那支空心的玉簪重新戴回发间。
沈槐病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席卷了整个奉京城。
将军府门前一时间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探病或打探消息的各府家仆,但大多被管家沈策以小姐需要静养,不便见客为由婉拒于门外。府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下人们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空气中仿佛都凝结着不安。
安然苑更是被守得铁桶一般,除了青玉青檀和固定送药的婆子,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咳……咳咳咳……”
内室里,沈槐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头发紧。她躺在锦被中,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气息微弱,俨然是一副油尽灯枯之象。
青檀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用温帕子替她擦拭额角的虚汗,声音哽咽:“小姐,您喝点药吧……”
沈槐虚弱地摇摇头,气若游丝:“拿走……这病都治不好了,我还喝什么药……让我随母亲一起去了才好。”
“小姐……”
青玉站在床尾,面色哀沉,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绷。她不时看向窗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这场戏,必须做得十足真。
午后,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陆君越一身素色锦袍,披着墨色大氅,亲自提着几盒名贵药材下了车。
得到通传后,他被引到了安然苑的外间。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痛苦的咳嗽,让人闻之心揪。
沈巍“恰好”也在外间,正对着府医低声询问着什么,眉头锁成了川字,满脸的焦灼与疲惫。见陆君越进来,他勉强打起精神迎客:“陆世子,有心了。”
“沈伯父节哀。”陆君越拱手行礼,语气沉痛,“听闻沈姑娘病情加重,家父特命晚辈送来一些温补药材,略尽心意,望沈姑娘能早日康复。”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向内室的珠帘,可惜帘幕低垂,只能隐约看到床上模糊的人影和忙碌的丫鬟身影。
“多谢国公爷挂念。”
就在这时,内室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是青檀带着哭腔的低呼:“小姐!小姐您怎么样?快,快拿水来!”
一阵轻微的忙乱声从内室传出。
陆君越眸光微动,上前一步,关切道:“伯父,可否让晚辈……”
“世子心意,沈某心领了。”沈巍抬手拦住,面色不佳,似是对陆君越退婚一事仍心有芥蒂,“槐儿她……如今形容憔悴,实在不便见客。且府医说了,她这病气易过人,世子金尊玉贵,还是莫要靠近为好。”
话已至此,陆君越自然不便强求。他脸上适时露出遗憾与担忧之色,温声道:“既如此,晚辈不便打扰沈姑娘静养。这些药材还请伯父收下,若有需要国公府出力的地方,伯父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