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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第2页)

裴澜坐在紫檀书案后,身上那件单薄的素色夏袍,前襟后背已被洇湿大片,紧贴着清癯的脊骨。他面前摊着三份文书,墨迹未干,带着驿站快马的尘土气。

泗州急报:

转运使司押运、特批增拨的三成铁料,在洪泽湖水域遭水匪劫夺。押运吏员死十七人,伤者无算,铁料尽失。现场遗留的箭矢,赫然打着淮南军器监的印记。

淮西密报:

邢延恩再返长安!此次未过淮西,而是绕道汴州,由李辅国心腹宦官亲自接入禁中。密报末尾,附了一句誊抄的市井童谣“金刀出鞘,王气在东”。

长安邸报抄件:

天子下诏,申饬淮南节度使邓景山“抚驭无方,致生怨望”,着其“克期剿灭洪泽水匪,失期严惩不贷”!而对泗州刘展部粮秣短缺、军械被劫之事,只字未提!

邓景山!好一个邓景山!卡粮在前,劫械在后!这是借剿匪之名,行剪除异己之实!而那“金刀出鞘,王气在东”的流言,分明是邢延恩在李辅国授意下,将“金刀”之谶彻底坐实,直指刘展谋逆!

长安那道诏书,申饬邓景山,看似责罚,实则将泗州军府与淮南的矛盾彻底公开化,火上浇油!而对刘展的困境视而不见,无异于默许邓景山对刘展的倾轧,默许邢延恩的构陷步步紧逼!天子……或者说天子身边的人,根本不在意泗州是否会乱!

完了。

所有试图弥合裂痕维持江淮表面平衡的努力,在这一刻彻底宣告破产。王仲升的骑墙观望,邓景山的悍然出手,邢延恩的步步紧逼,长安的默许纵容……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狗,要将泗州,将整个江淮,撕扯得支离破碎!他苦心孤诣想护住的这方棋枰,终究要在他眼前,被彻底焚毁!

他仿佛看到泗州军府愤怒的士兵,看到刘展那双被逼至绝境充满戾气的眼睛,看到战火沿着运河一路烧向扬州,烧向他拼尽残躯想护住的一切……而他自己,这具早已被掏空的病骨,又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师父。”曲远远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惊醒了裴澜濒临失控的思绪。

他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双眼对上曲远远那双的黑眸。女孩依旧像影子般立在门边,只有一种近乎兽性的警觉。她手中捧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浓黑的药汁在冰块的寒气中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他看着那碗药,又看看曲远远的脸。不能乱。至少……现在不能。

他接过药碗,滚烫的药汁灼烧着掌心,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如同滚烫的铁水灌入喉咙,灼烧着五脏六腑。

“传令。泗州方面,所有转运使司人员,即刻撤回扬州!沿途仓廪,加派巡院兵丁守卫!扬州城防,着令副使即刻整饬,严查出入!”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还有……给刘展去信。”

曲远远抬眼看他,眼底晦暗不清。

裴澜的指尖在光滑的案面上划过,一字一顿:“告诉他,邓景山劫他军械,邢延恩构他谋逆,长安已无他容身之地。是解甲归田,还是……”他喉结滚动,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洞悉命运、推波助澜的冰冷,“引颈就戮。”

她垂首应下。

九月的河南道,风里已带了秋意。偃师城外,曾经龟裂荒芜的田野,此刻竟铺开了一片沉甸甸的金黄。粟穗低垂,黍秆摇曳,自是独属于农人的黄金万两。虽然因大旱而穗粒不够饱满,但这片从战火与血泪中挣扎出的收成,已是这片焦土上最珍贵的希望。

楚青站在田垄上,指尖捻开一穗粟谷,干瘪的谷粒硌着指腹。他脸上沾着尘土,眼底却映着这片来之不易的金色,流民们正在田里奋力收割,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喜悦。

“楚先生!楚先生!”一名随行的扬州吏员气喘吁吁地从官道方向跑来,手中高高举着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长安!长安的调令!”

心头猛地一跳,他接过文书。展开,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制式与印鉴——加楚青为江淮转运使副使,即刻卸任劝农使,返扬听用!

江淮转运使副使?将他从河南道这刚刚打开局面的劝农前线,调回扬州!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泗州!一定是泗州出事了!裴澜他那副身子,如何顶得住?

“备马!”楚青的声音斩钉截铁,前所未有的急迫,“即刻启程,回扬州!”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河南道的秋色在疾驰的视野里飞速倒退,由枯黄的原野,渐次染上运河两岸尚存的些许青绿。楚青的心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焦灼难安,沿途驿站换马时,他不断打探泗州消息,只得到只言片语:刘展部与淮南军冲突升级,互有死伤;泗州军府封闭四门:邢延恩滞留长安,弹劾奏疏如雪片!

裴澜在信中所言“江淮恐有大变”,竟真一语成谶!他几乎能想象扬州城内的风声鹤唳,能想象裴澜在重重压力下,如何强撑病体,周旋角力!

终于,在一个霜露凝重的清晨,扬州城灰蒙蒙的轮廓出现在运河尽头。

楚青勒马城下,风尘仆仆,仰望着这座他离开不过半载却仿佛已隔了数年的城池。

裴澜……你,可还安好?

他深吸一口带着运河湿冷水汽的空气,一夹马腹,青骢马长嘶一声,载着他穿过洞开的城门,驶入这山雨欲来的广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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