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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第1页)

细碎的冰棱从檐角坠下,在青石板上摔出清脆的响声,裴澜站在廊下,垂眼看着庭院中央那个的身影,那股沉疴带来的灰败气,到底被连日的汤药和难得的清闲驱散了些许。

曲远远穿着束袖的劲装,头发紧紧挽起,手中握着一柄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长歌制式长剑,剑身狭长,寒光内敛。

“起手。”裴澜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开。

曲远远依言而动,手腕一抖,剑尖斜斜向上,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僵硬,仿佛筋骨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只求形似,不闻其意。

“心法。”他提醒道,“气沉,意随剑走。莫问剑法,不在杀伐之利,在气韵之绵长。心神澄澈,不为外物所扰,方能引动天地之气,化入剑意。你这般只求速成,徒有其形,连门都未入。”

他边说,边伸出左手,指尖微动,似要纠正曲远远握剑的手势。然而,他身形刚动,还未触及剑柄,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按住了他的小臂。

“不过刚刚见好,逞什么强?”楚青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将他轻轻往后带了一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青色的官袍外罩了件半旧的棉袍,眉宇间含着薄怒,目光扫过裴澜略显急促的呼吸。

裴澜手臂一僵,抬眼看向楚青,眼中掠过一丝被戳破的狼狈:“教徒弟,还能死了不成?”

“死不了?”楚青冷笑一声,目光掠过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反口同样阴阳道:“大夫的话是耳旁风?前几日咳出的血沫子还没凉透吧?”手上力道未松,反而将裴澜又往后带了半步,彻底将他与练剑的场地隔开。

“远远,剑给我。”

他接过剑,入手微沉,冰凉的剑柄贴着掌心。他看也未看裴澜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只对曲远远道:“看着。”

没有刻意起势,只是手腕微抬,剑尖斜指地面。

廊下的裴澜,原本愠怒的目光倏地凝住。他看着楚青的背影,看着他握剑的手势,松弛,却蕴含着千钧之力。这与曲远远方才那刻板的起手截然不同。

动作舒缓如行云流水,剑锋划过清冷的空气,引起细微嗡鸣,非金铁交击锐响,是清风拂过山峦的低吟。正是长歌门莫问心法的基础剑式,步伐轻移,脚下残雪未留痕迹,剑随身走,意蕴悠长。那柄在曲远远手中显得凶戾的剑,此刻在他掌中,剑光流转间,清风徐来,吹动竹影。

“看到了?”楚青收势,剑尖轻点地面,气息平稳,看向曲远远,“剑势如水,心法为源。非是空想,需意念沉丹田,引气随剑势自然流转。你方才气息凝滞于胸,剑势便如冻水,徒具其形,失其神韵。再试。”

她依言再次摆开剑势,呼吸明显放得更沉,握剑的手势也松弛了几分。剑尖微颤,虽依旧生涩,但那股僵硬的杀气确实淡去不少,剑锋划过,隐隐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扰动。

裴澜靠在廊柱上,静静地看着。方才被楚青强行阻止的不快,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这位师兄,终究是长歌文士,满身清逸风骨,即便身处这污浊中,也从未真正磨灭。

楚青又指点了几处细微的关窍,便让曲远远自行揣摩。他转身走回廊下,将长剑随意地倚在柱边,目光落在裴澜身上:“感觉如何?”

“尚可。”裴澜移开目光,望向庭院深处,故作别扭道:“死不了。”

知他诚心闹脾气,嫌自己束着,楚青也不多言,自怀中取出一份卷起的文书递过去,“看看这个。”

裴澜接过展开,是扬州府衙例行呈报的淮南道各州税赋漕粮转运的旬报。当翻至最后一页,关于泗州军府仓廪支取的条目时,一段异常的文字刺入双眼。

“泗州刘展部,上月支取粮秣数额,较定额超支两成。本月仅过旬日,又支取近一成半。何故?”

楚青早已看过,接口道:“报备文书含糊其辞,只言‘剿匪耗用甚巨’。但据盐铁巡院暗线所报,泗州境内近来并无大股匪患。”

“剿匪?”裴澜指尖在那超支的数字上点了点,抬眼扫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声音压得更低,“是养寇自重,还是另有所图?”他抬眼,目光如鹰隼般射向楚青,“刘展此人,早年随鲁炅守南阳,悍勇有余,然性贪而少谋,且与元载门下走得颇近。泗州扼运河咽喉,若此处生乱……”

楚青神色凝重:“你是担心,元载借刘展之手,在漕运上再掀波澜?”

“未必,但此等异动,绝非吉兆。”裴澜将文书合拢,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纸张边缘,“年关将至,各处松懈,正是宵小作祟之时。刘展贪功,只需许以重利,或稍加挑唆,极易为人所用。”

寒风卷过庭院,吹动裴澜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他掩唇又低咳了几声,身形晃了一下。

楚青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扶住他:“进去说。”

裴澜这次没有拒绝,任由楚青半扶半架地将他带回书房,在书案后坐下。室内燃着银霜炭,药香混着墨香。楚青顺手将倚在门边的长剑也带了进来,置于琴案旁。

他在裴澜对面坐下,看着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手,才继续道:“刘展部超支粮秣,非同小可。若真是养兵异动,需及早应对。此事殿下那边可知道?或令淮南节度使邓景山就近监视?”

裴澜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的寒意稍褪,眼神划过泗州地图:“密奏太子,虽远水难救近火,但不可不知。邓景山此人圆滑,且与刘展素有旧怨,未必肯尽心,反易打草惊蛇。”他沉吟片刻,指尖在案上敲击,“先着盐铁巡院,加派得力人手,盯紧泗州仓廪进出、刘展部兵马调动。凡有异动,急报扬州。”

“令转运使司行文泗州,以‘清核岁末仓廪,防蠹吏侵吞’为名,遣一干员,持我手令,前往泗州军府仓,彻查所有支取凭据账目。尤其近两月超支部分,一笔一笔,查清楚去向。是实耗于剿匪,还是虚报,或是……挪作他用!”

“人选呢?”楚青问,“需得机敏干练,且能镇得住刘展那等骄兵悍将。”

裴澜的目光落在楚青脸上,片刻,又移开:“扬州仓曹参军赵晏,为人方正,精于钱粮,且其兄在邓景山幕中为参军。派他去,名正言顺,刘展亦不敢轻易刁难。”

楚青点头,这安排稳妥:“好,我即刻拟文,用印后便发。”

正事议定,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炭火噼啪作响,药香氤氲。裴澜没再说什么,只是阖眼养神,楚青看着他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手指……心头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酸涩与钝痛,又一次无声地蔓延开来,堵得他喉头发紧,想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他站起身,走到琴案旁,指尖拂过乐山冰冷的琴弦,回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裴澜,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浔瑾,天光尚好。不如……给你弹一曲?”

裴澜眼睫微颤,缓缓睁开,望向楚青,目光在那温润的木色上停留了许久。

“今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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