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iiiyu夏珥。夏,日,珥。
一对年轻的情侣结了婚。男方姓夏,是一个恳切的公务员。女方叫余荷,一个在职作家。他们连名字都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众人向他们毫不吝啬地挥洒着自己的祝福。
新婚的他们理所当然地如漆似胶,理所当然地开始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他们计划着买房,幸福地幻想着未来的孩子。年轻的夫妇看中了一套风景别致的房子,然而那里早已名有其主。屋主是一位20岁上下的美国留学生,拥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和地道的外国蓝眼睛。留学生和夫妇协商,在他就读期间他们可以搬进来,等他回国后可以将房子卖给夫妇。
年轻的夫妇很高兴地和留学生达成了协议,搬进了房子。他们相处得很好,到了留学生快要回国的时候,年轻的夫妇甚至极为不舍。只是在某一天,丈夫在回家后,看见了令这无上幸福瞬间崩溃的景象——留学生试图□□他喝醉的妻子。
气红了眼的丈夫疯狂地拉开了两人,妻子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哭诉。男人原想将留学生告上法庭,却被留学生家里派来的人制止——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留学生家庭背后是何等强大。年轻的夫妇不得不拿着对方许诺的钱离开了城市——准确来说是被赶了出去。
带着无从宣泄的怒火和不得不妥协的不甘,年轻的夫妇在新城市开始了新生活。这件事成为了他们的禁忌,事情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但在命运的捉弄下,妻子怀孕了。当医生告诉夫妇本该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时,丈夫却沉默了,因为妻子怀孕的时机,太过刚好。
在那段他们不愿回想的记忆里,妻子无数次强调那件事只是未遂。夫妇双方的性格都是高傲而又倔强的,已经说过相信妻子的丈夫即使带着介怀,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孩子的降临。
一开始看到孩子浅黄色的胎毛时,他还能安慰自己只是胎毛色素不全而已。等到婴儿睁开了眼睛后,丈夫再也没有能力为事实找藉口。那比大海还要艳丽的眼睛是夫妇的噩梦开始,也是夏珥悲哀的源泉。
气疯了的丈夫差点将
孩子摔到地板上,婴儿的头因为男人的行为碰到了桌角,在左耳上划出一道血色的长痕——直到被惊慌失措的护士们抢抱回来止住了血,那道刺眼的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了。
心灰意冷的丈夫没有听同样震惊的妻子的辩言,他近乎麻木地将妻子和孩子带回家,然后对妻子斩钉截铁地宣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孩子还是要养。同样好面子的妻子没有再苦苦哀求丈夫的信任,这样,一个东拼西凑的家便成型了。
即使口上说得堂而皇之,但心底还是压不了对孩子厌恶和愤怒,那孩子的金发碧眼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那不堪的过去。夫妻双方均是像完成任务一般照顾着孩子,这种情形直到三年后夏耀辉的诞生才结束。
对于这个无论从哪里看都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孩子,夫妇双方像是要弥补过去的缺憾般,将自己所有的爱堆砌在夏耀辉的脚下。异种的夏珥被扔在一边,夏耀辉成了这个家的神。
随着年龄的长大,夏珥渐渐懂得了很多,很多。
他的家,是一个用心维持的假象,一把心甘情愿的枷锁,一个……无法愈合的痂疤。
即使这样,夏珥近乎偏执地想要保留着自己在这个枷锁里的位置。
或许别人认为极为普通的日常生活,对于夏珥来说却是无上的恩典:温柔可人的妈妈,背影宽阔的爸爸,调皮活泼的弟弟,家人围坐的餐桌……夏珥很清楚地认识到,他对于家庭来说,并非家人,而是局外人。
于是他开始伪装自己,染了发,带上黑环——为了保险还带上了黑框眼镜——同时,为了增加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他谢绝了一切的社团和娱乐。因为夏珥怕,只要一个不小心的转身和稍不注意,那里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然而伪装究竟是伪装,就算看得见的伤口愈合了,伤痛却不会因此消失。如同深入骨髓的刺,无论什么时候,总是隐隐抽痛著。因此,为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好假装已经遗忘所有的痛楚,只好假装已经适应看不见的伤痕。
夏珥突然想到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带上黑环的时候,眼睛因极度不适而缀满了泪水。朦胧中,他听到那太阳一般耀眼的女孩,用
她那充满活力和生气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笨蛋!”
我知道啊,最了解一切的是我啊。
黑发的少年微笑着说。
呐,知道我的名字的来历么?
少年直到登记户口的时候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不愿多费精力的夫妇直接从当时放在一旁的报纸上随机抽了个字,那里,正好是关于前一天的日全食报道。
所以呢,你知道日珥么?那是一个明明内部是冰冷的黑色,却依旧倔强地散发着没有温度的白光的可悲存在,逃避地装作没发现它的内在早已从火热的鲜红冷却成腐朽的黑。
少年露出灿烂却的笑容,宛如他话中那悲哀的存在。
所以,我是夏珥啊,夏天的日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