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盘前?,沈逍沉静地洗着手,恍若未闻。
指间的?药膏,在水中渐渐剥离,荡漾出血一般的?红垢。
或许,是他高估了长乐的?承受力。
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像那人一样?,胆子?大的?要命,永远挂着笑,成日抱着一摞错书斗志昂扬地在观星殿里窜来窜去。
那个人,若在此处,至少……是不会哭的?。
他好像,都从来没见?她哭过。
小时候割开了手,鲜血汩汩的?流,还依旧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殷殷地望着他……
又也许,他曾在梦里见?过她哭。
那双明亮而殷切的?眼睛,在梦里变得氤氲湿润,濡嫣宛转,哀求涟涟……
沈逍取过巾帕,慢慢拭净双手,转过身,从长乐瘫倒的?身体旁漠然走过,行?至窗前?,猛地推开了窗扇。
窗外,大雨淋漓。
风卷着雨水,飘洒而至,落在他的?脸上、衣襟上……
沈逍阖上眼,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目光幽冷无波,如神瞰世人,万物皆为刍狗。
洛溦让扶禹帮忙把书抱回了居所,逐一仔细翻查了一遍,确认都没有破损,方才放下心来。
观星殿的古籍,每一本都是前人呕心沥血之作,若出?了什么差池,她第一个?要悔恨死。
扶禹不放心洛溦腿上的伤,坚持要帮她叫医师:
“下楼的时候,宋姑娘分明比我抱着书走得还慢,怎么可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鄞医师就在后院,宋姑娘就让他瞧上?一眼,又不费时间?,也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洛溦被扶禹唠叨得头疼,转念想起?自己来玄天宫这么久,还没去见?过鄞况,想了想:
“行吧,我自己去找他瞧瞧。”
鄞况是郗隐的徒弟,也是个?怪人?,洛溦可不敢差遣他。
她跟着扶禹下了璇玑阁,沿回廊去了后院。
鄞况的药房很大,两进两出?的院落,厅室库房厨房五脏俱全,后面还接着一个?专门晾晒草药的院子,处处弥散着药材的味道。
下人?上?前回禀,说鄞况刚刚被沈逍唤去了观星殿。
扶禹闻言一拍脑门,懊恼道:
“咱们走的是大道,鄞医师被太史令召唤,肯定着急走的小?道,就刚好跟我们错过了!”
洛溦对?扶禹道:“太史令都召医师了,可见?事?情不小?。你还是去他那?里伺候比较妥当,我反正在这儿等着,总会让鄞医师瞧的。”
扶禹也知她说得有理,不敢再耽搁,跟药房的下人?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