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杜菀姝愣了愣,这与云万里有关系?两年前,泗水洪灾,殃及沿路百余里。朝廷因此拨款众多财粮以赈灾害,然而月余之后,瘟疫仍然蔓延开来。一有瘟疫,便生动荡。山东的流民众多,集结出了个黄天教,反了。官家大为震怒,派了丞相高承贵亲自去平叛。杜菀姝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但她对洪灾印象分外深刻。母亲林氏有一支旁亲就住泗水河岸,为此家里拿了不少钱款送过去,好让亲戚接济周遭百姓。“高丞相平叛归来,第一件事就状告麾下领兵的武将,说他枉顾命令、私自出兵,有夺权谋反之嫌。”陆昭说。高承贵和父亲一样,也是一路从进士考上来的,他一个书生,哪里懂掌兵打仗。只是历朝历代,掌兵之人多生事端,先皇忌惮,总是愿让文官压着武将一头罢了。杜菀姝恍然大悟:“这武将……就是云万里。”陆昭颔首:“只是说他谋反,也没有证据,好歹是领兵平叛有功呢。皇兄只罚了他办事不利,削了官职叫他去看守城门。”“可,可平白无故,怎会被高丞相告一个夺权?”杜菀姝有些不解。“我来就是想问问两年前到底发生何事。”陆昭回答。杜菀姝大概明白了。不管两年前云万里如何与高丞相产生嫌隙,都得罪了对方。巧的是,不日之前父亲也弹劾了高承贵,之后有了赐婚一说。杜菀姝迅速串联起前因后果:官家未必能记得高承贵手下的武将姓甚名谁,这八成是高丞相趁着官家火在头上撺掇的。“好个——”杜菀姝一时生气,险些就把“奸佞”二字说出口。直至撞见陆昭清明的眼神,生生将不好听的话又咽了回去。陆昭自然知道杜菀姝想说什么。他强打起精神,撑起笑容。陆昭故作愤怒,轻轻一拍手:“好个奸佞贪官,竟然敢迷惑皇兄!”杜菀姝该笑的。陆昭哥哥也难受,不也在逗自己笑么?于是她再没心情,还是赏脸地勾了勾嘴角。她对高承贵几乎没什么印象——高家没有嫡女,杜菀姝与几名高家娘子的交情泛泛,对高丞相本人,只是见过一两次,知道他是个善于言谈、器宇轩昂的长辈,除此之外一概不清楚。这般人物,竟小心眼到如此地步?“既,既然知道来龙去脉,”杜菀姝小心翼翼地出言,“那此事可还有回转余地?”云万里是个可怜人。本瞧见他脸上的伤疤,杜菀姝忍不住心生怜悯。好端端的英俊儿郎,平白无故吃这么大苦,换谁看着都会难过的。而他竟还是名将军呢,看云万里年纪也不是很大,顶破天二十五六,能成为丞相的左右手南下平叛,定然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可杜菀姝觉得他可怜,不代表要嫁给他。她、她又不认识他,哪儿有说嫁就嫁的道理!陆昭苦笑几声:“若不是有圣旨,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许还有回转余地,但现在皇兄下了圣旨……”说到最后,陆昭终于遏制不住,强撑着的笑容消失殆尽。桃花眼里隐隐的哀伤,如清泉般溢出,恨不得要撒到地上。陆昭看起来悲伤至极:“是我无能,让菀姝妹妹受这么大委屈,若是我能早点——”“这与陆昭哥哥有什么干系!”杜菀姝微微拔高了声音,抢下话题:“明明就是,明明就是——”她也说不下去了。与谁有干系,彼此心知肚明,可她却不能说。杜菀姝看着陆昭悲痛,既心疼又酸涩。自幼与陆昭哥哥相识,她从未觉得对方距离自己这么遥远过。“此事定会给菀姝妹妹一个交代的。”平复好心情后,陆昭允诺道:“不管是杜大人,还是我,决计不会让你受委屈。”若是真的就好了。杜菀姝恨不得一觉醒来,发现这件事就像往常一样,父兄与陆昭哥哥打点好一切,她还能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杜家娘子。可事已至此,不论怎么收场,都不会一件简单的事情。与陆昭分别,杜菀姝怏怏回到自己的闺房。也许杜菀姝不了解朝堂之争,但她很清楚,自己……还有兄长、母亲,整个杜家,都已经卷入了政治纷争里。云万里与杜菀姝一样,是棋局上微不足道的棋子。城门吏竟然是个将军。杜菀姝惊讶之余,回想起云万里英武端庄的身段,又觉得毫不意外。她还从来没有近距离与武人打照面呢,平日里杜菀姝接触过的,都是父兄和陆昭哥哥这样的翩翩君子。杜菀姝并不怕云万里,她甚至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