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烟雨朦胧,缠绵悱恻,偶有落叶细竹随着风雨飘摇而下,纷纷扬扬吹落于二人之间。
最后墨燃笑出了声,带着些捉弄:“璇玑长老,你都淋湿了。”
楚晚宁也几乎是同时冷冷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燃抿了抿嘴唇,眼睛弯弯的,酒窝很深:“这么大的结界,璇玑长老布不出来吧?不是师尊,还能是谁?”
楚晚宁:“……”
墨燃知他懒得为自己施法避雨,灵机一动,便把伞抛了下来。
“这个给你,接着。”
鲜红的油纸伞翩跹而落,楚晚宁接住了,碧润的竹木伞柄还染着些温度,晶莹的水珠顺着伞面滴落,楚晚宁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墨燃笑得狡黠:“师尊略施法术,我不就能干干净净地回去了?”
楚晚宁哼了一声,但还是轻拂衣袖,墨燃上方立刻撑开一方透亮的金色屏障,墨燃抬头看了看,笑道:“哈哈,真漂亮,还有牡丹花纹呢,多谢。”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那是海棠,只有五片花瓣。”
说罢,白衣绯伞,飘然离去。留墨燃一个人站在雨幕里,数着花瓣:“一、二、三、四、五……啊,真的是五瓣儿啊……”
再抬眼,楚晚宁已经走远了。
墨燃眯起眸子,站在结界之下,脸上那种稚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对一个人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喜爱,或是纯粹的厌憎就好了。
这场雨下了四日才停,云开雨歇时,一队车马铃响叮当,踩着积水清潭,踩碎一地天光云影,停在死生之巅山门之前。
竹帘撩起,里面探出一柄悬着鲜红穗子的折扇。
紧接着,一双蓝底银边的战靴踏了出来,踩着车辕,砰的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蓝银轻铠,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粗犷,但铁塔般的大手却偏偏摇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文人扇,说不出的怪异。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只见朝着别人的那一面,写着——
“薛郎甚美。”
朝着自己的那面则写着——
“世人甚丑。”
这柄扇子名震江湖,究其原因,除了扇子的主人功夫了得之外,还因为扇面上写的字实在太尴尬。
正面夸耀自己,反面嘲讽别人。
扇柄轻摇,方圆百里都能嗅出扇主人自恋的味道,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扇子的主人是谁呢?正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多月的死生之巅尊主,薛蒙的父亲,墨燃的伯父,薛正雍薛仙长是也。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儿子是孔雀,老子必然也会开屏。
虽然薛蒙长得眉清目秀,和他那位遒劲孔武的老爹浑然不同,但至少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
都觉得“薛郎甚美,世人甚丑。”
薛正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扭了圈儿脖子,笑道:“哎哟,这马车坐的真累死我,总算到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