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见着明煦出来,仍是扯着询问说教了一通。
大夫收回按在脉上的手,捋了捋胡子,慢悠悠道:“有些han气入体,并不严重,大公子年轻火旺,身子强健,喝副药,将养两天就好了。”说完就开始提笔写方子。
确定无事,在大夫走后,明熙也回了自己院子。
药煎的很快,明煦接过长安手里的碗,一饮而尽,面上不露分毫,却是暗暗砸了砸舌头,恶心,想吐,宋氏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喝茶压一压,她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喝茶会解了药性,幼时的明煦也曾扯了大夫辩解,无果,人总会在某一个点固执己见。
喝完药,明煦躺在床上,宋氏在床旁边坐着,明煦有些不自在,没有表现出来。药里加了助眠的材料,奈何他现在的心情飘在云端,睡意是怎么也酝酿不出,心里很空,不想说话,忽然想翻身打上一通宵的游戏才好。
想到游戏,明煦更不想说话了。似乎看出了明煦的无所事事,宋氏开口了:“前几天你祖父来信,说起你的婚事来,你这几日在考场,也一直没法子跟你说。”
“可是有变?”明煦仔细看了宋氏脸色,问道。
宋氏点点头,压低了声音:“你祖父说太上皇或有不好,尽量将婚期提前。”
婚期原本定在四月,如今已是二月中,便是提早,也早不了几日,本大可不必移了吉日,但明榭发了急信过来,便说明太上皇可能撑不到四月,届时逢上国丧,那延期可就不是一日两日了。
明溯在朝堂上并未听到太上皇病重的消息,而且老人已经熬过了这个冬日,按理说是平安又度过了一年,但明榭既然在信中如此暗示,明溯就立马与宋氏商量,让去贾府商谈。
明榭与太上皇布衣相交,情分非比寻常,知道的秘密不是他们小辈所能想的,虽然京城无任何风声,但明榭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他只需要照办便可。
明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直接问宋氏:“贾府同意此事么?改到了几时?”
“定在了二月二十九,原本一应事物都是备好了的,况且不过提早了一月余,并无太大影响,便是要现备的,也赶制的及。”宋氏笑道:“我与那老太太好说歹说,又编了谎,可算是叫她同意了。”
这事儿说起来是明家不尊重,奈何真正原因不能说,宋氏少不得多费口舌。
“二月二十九,可真是紧,算起来刚过殿试。”明煦道,原本定在四月,觉得还远,如今骤然提前,又觉得太快了,仿佛近在眼前,期间又夹了个殿试,连婚前焦虑的间隙都不给。
“你管它紧不紧,左右不用你忙活,到了时辰去接新妇便是。”宋氏笑的调侃:“说起来这次你祖父随信而来的还有一船东西,说是林姑娘嫁妆,我给你先堆在库房了,到了晒嫁妆那日是否拿出来你们两个做主。”
“祖父送的嫁妆?”明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话虽不好听,但道理是真的,林家传世百年,除了明面上的账册,暗地里的庄子铺子甚至是祭田定然不少,当年林如海整理财产产业的时候,他也是有帮忙,多少能察觉一二,当时觉得林世伯另有安排,如今看来,这安排竟然是交给祖父。除了送到贾家的明面上嫁妆,剩下的底牌交给祖父保管打理,这是笃定即便两家婚事不成,祖父仍旧将嫁妆归还黛玉么?虽然但是,林世伯对祖父信任可见一斑。
“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传世之家,我儿这是取了个金娃娃?”宋氏看着儿子呵呵笑。“俸禄比不上媳妇,私产更是远远不及,为了你在媳妇儿面前有底气,母亲是不是日后给你涨点月例?”
“母亲。”明煦十分无奈,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看笑话。说起月例,他这些年跟着祖父母生活,不知是祖父少年窘迫,还是就是这般的教育理念,每每给的银钱很多,不叫他在这上边发愁。考中秀才之后更是给了几个经营良好的铺子,之后中举又给。明煦根本不在乎每月例定的几两银子,他的身家在一众世家子弟里算是顶尖,平日里花钱还挺潇洒。
当然这份儿潇洒在黛玉面前根本不够看就是了。
“好了,我儿休息罢,一会子别忘了用饭。晚间你父亲约莫会过来。”宋氏说完了事情,又叮嘱了两句,起身离开。
明煦翻了个身侧躺,消化着宋氏带来的消息。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传来幽幽一叹,要结婚了呀。
比起乡试,会试阅卷要快上许多,明煦才好利索就被华章拉去看榜,仍旧是贡院前最近的酒楼,只是这回是两个人。明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这几日疯狂补觉,把他的骨头都躺软了。
看着渐渐露出头的太阳,华章喝茶压惊,比起上次,他已经从容许多,乡试都过来了,会试还真没那么难。
“前日听说你病了,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华章沉下了声音:“这届死在考舍里的足有五人,更不要说回去之后没救回来的,都走到这里了,实在可惜可叹。”虽说这事儿每届都会有发生,但发生在自己身边,难免叫人觉得物伤其类。
“你听谁说的?”明煦纳闷,不过小病,怎么就传到这人耳了。
“考完第二日我这心里有话一堆,便又与他们说不通,就来寻你喝酒,你家管家说你在家休养。”华章幽幽道,颇有几分委屈。
“兄弟,我懂。”明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突然觉得快成家了,心里也挺复杂。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还没定亲的,没有开口的欲望。
“卿大哥家的如意都一岁多了,你还没找到你的‘真命天女’?说实话,到你这岁数还没定下来的还真不多,不若考虑考虑一会儿被捉了去?”明煦望着楼下那些明显着家仆衣衫,严阵以待的守着张榜处的一群人,意有所指。“届时攀上了哪个大腿岳丈,别忘了提携兄弟。”
“我这岁数怎么了?正是少年风流,又无家室之累,尔等羡慕不来。”华章不满。
明煦啧啧称奇,这厮竟然没有反驳后边那句,难不成真有这等想法?
看懂了明煦的眼神儿,华章开口欲辩,却又怏怏的趴到了桌上:“我爹娘还真的起了这等心思,他们到底年纪大了,难免糊涂,只知道乘龙快婿便宜,却不明白,倘若我进士出身,何愁没有好姑娘。”
涉及到父母长辈,明煦不好说话,指了指楼下:“是不是进士出身,先看看是不是过得贡士,这不就知道了。”华章探头一看,楼下原本乱哄哄的声响消失,果见一队官兵过来张榜,旁边站着一位礼部官员,正欲唱名。
此次会试录取三百二十七人,按名次从下往上唱,籍贯连着姓名,华章每听到一次扬州就忍不住心里一跳,不知是怕被念到还是怕没念到,明煦低头遮住眼底的情绪。
就在屋内的空气粘稠到无法呼吸的时候,华章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口气就吐了出来。
明煦也很高兴,虽然心底多少有数,但真到了时候不紧张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