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珠从城南松自庄出来时已近亥时,城门即将关闭。宇文诺深情款款为她披上薄氅,“云珠,都怪诺思虑不周,有你相伴的辰光眨眼即逝,不知不觉间竟至这个时辰了。误了你回城便是诺的大罪过,不若乘我丞相府的马车回去?届时若城门已关,诺也有法子叫他们重新打开。”
穆云珠笑着摇摇头,“多谢二公子美意,只是我已得家中长辈允准,今夜歇在城南外的庄子里。沈瑞和表妹此时都已在等我,就不多叨扰二公子。”
宇文诺一怔,没料到她如此说。面色怅然若失,“云珠,你我之间……”
穆云珠垂首,深深福身,“二公子‘深情厚谊’,穆云珠必不相负。”
宇文诺大喜过望深深躬身还礼,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亲自扶了她上车。“更深露重,郡主路上小心。”
穆云珠深深望了他一眼,“二公子亦然。”
眼见穆云珠的车队愈行愈远,宇文诺仍迟迟不肯动身。小厮上前,“少爷,时辰不早了。不若尽快回程?”
宇文诺眸光深邃,折扇微收,“她今日不甚对劲。”
那小厮平素也是个机灵的,此时深知少爷心思,不由劝道,“云珠郡主是穆王爷的掌上明珠,在云南过得正经比皇城公主还要风□□派!有些架子也很正常么,倘若如寻常女子一般轻易允了终身,又岂能配得上少爷花了那许多心思?”
宇文诺轻叹一声,收了折扇上车。那小厮殷勤服侍着,“少爷不必气馁,她今日既允了‘必不相负’,以女儿家骄矜,此事便也八九不离了。说不准下次便能……”
扇子咚地敲在那小厮头上,宇文诺气道,“你这蠢材懂什么!攻心之道,只在奇袭。你家少爷是情窦初开的蠢笨小子么!要花许多水磨工夫与她消磨?”
“兵家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击不中,往后只有越来越难!就说同样的伏低温柔手段,也只有开头的一两次震慑人,倘若做多了便一次不如一次,反倒教那小丫头瞧低了我。”宇文诺目光阴鸷,修长的手指慢慢攥紧,“其实最好的机会便是初遇那天……”
“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个沈家的小丫头。”他咬牙恨道,目光阴狠,“坏了我的大事,她最好小心点。”
小厮见他目光不善,噤噤的不敢多言。
宇文诺独自闭目靠在车壁上。不由回忆起雅乐斋初遇那天,桩桩件件在脑海中浮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若是那虎扑出来的时候,他更悍勇潇洒一些便好了。
倘若当时他便拔剑刺杀了猛虎,而不是被小郡主刺伤,会不会不一样?
宇文诺呼吸渐渐粗沉,倘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能一定表现得更好!
夜色渐浓,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马车两旁风声呼呼而过。渐渐的,空气中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拉车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气味,纷纷躁动不安起来。
车夫们经验丰富,手心出汗,拼命催马儿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两旁茂密漆黑的树林里,忽然冒出几双贪婪嗜血的幽绿眼睛……
背道而驰的马车内。
翎羽不安地握住穆云珠冰凉的手,“郡主,您…究竟在担忧什么?”
穆云珠回头望了一眼,又重新闭目靠在车壁上,低语喃喃,“我此时竟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今夜一切平安。希望那药不过是徐浮编出来的子虚乌有的骗局。翎羽,我、我是不是很懦弱?”
翎羽眸光心疼极了,“那小姐有没有把药粉沾在二……沾在那个人身上?”
穆云珠咬着下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