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忍不住扬起笑。他头还是很疼,神魂依旧没有完全恢复,但他却觉得很安心。他闭上眼睛,半醒半梦中,他握着陆厌的手更加用力,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
狐族叛党之事一出,整座三荒山都戒严。因此薛辞令想要上山见到殷玉衡,颇为不易。
他咬牙回了魔域,拜见魔主。
魔主避世已久,听闻有人求见,倒也不惊讶。薛辞令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魔主坐在万幽湖垂钓。
万幽湖与鬼河联通,残魂在湖中沉浮,却激不起一丝涟漪。湖面无风,幽深如黄泉。魔主的钓竿很长,吊钩沉在水里,不知在等待什么东西上钩。
薛辞令是魔域城主,一方霸主,却也不敢在魔主面前放肆。他低眉敛目,说了自己的来意。
魔主依旧盯着他的钓竿,没有抬头。等到薛辞令忐忑焦虑到忍不住再次开口的时候,魔主才轻轻叹息一声。
“你本就在突破化神境界的边缘,想要更上一个境界也未尝不可,只是临门一脚的事,”魔主纹丝不动,“可你修炼本就走的是偏门,根基不稳,魔气紊乱,冒然进阶,恐怕危险。听闻你曾经与妖皇做交易,从他那里换得了灵丹,只要慢慢修习,总有修为提升之日,而且更为稳固,对旧伤也有益。何必来求我,尝试急功近利的法子?”
“……请魔主成全。”薛辞令低头,把发颤的手指藏在袖子里。
薛辞令如今听不得那个交易,更不愿意一遍遍回忆,他是怎么把殷玉衡送给别人的。
他后悔的发疯,如果可以挽回,什么灵丹什么境界他都可以不在意。曾经看的重要的事,如今想来却不值一提,只有失去的人,反而成了他的不甘与执念。
他要上三荒山,要找到殷玉衡的去处,要把他带回家。他没有时间慢慢梳理魔气、慢慢提升境界了,他怕来不及。
“唉。”魔主叹道,“天命如此,何苦呢。”
薛辞令沉默不语。他看着魔主,忽然问道:“当初,您为什么突然在昆吾山宴请天下,送出那一块碧落引?”
霎时间,万幽湖起了一阵风,吹起森森鬼气。厉鬼的无声嘶叫,湖面泛起波澜,薛辞令猛然低头,咳血不止。
魔主抬起一只手,在薛辞令眉心点了点。
“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不该问的别问,或许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有答案。”
魔气震荡,涌入薛辞令的经脉。薛辞令痛的表情扭曲,每一寸骨骼仿佛被捏碎又重塑,比他无数次旧伤复发都要痛。他坚持不住半跪在地,心里念着殷玉衡的名字,死死咬牙坚持。
魔气平复的那一刻,薛辞令来不及勾起一个微笑,便昏迷了过去。
薛辞令被侍者抬走,因而也没有听到魔主的又一声叹息。
魔主看着手里的钓竿,忽然回忆起,那位殷玉衡曾经代表离朝出使魔域。当时他在大殿上看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心中满是讶然。
有些事情,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才可以看清。李光寒不行,他还差一丝清明的道心;陆厌不行,尽管接受了传承,但他毕竟还太年轻。老妖皇或许可以,所以他死了;人族的那位帝王也许可以,所以他闭关难出。而魔主,选择了隐居避世,做一个旁观者。
…………
陆厌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朝歌,与殷玉衡一起撑着伞,走在青石路上。路那么长,烟雨雾蒙蒙,青苔在砖缝里滋长。他们说说笑笑,拉着手一直走。清风吹起柳枝,水洼倒映着两个人依偎的影子。
陆厌觉得很高兴,很安心。可是旁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他回头,却发现旁边空空荡荡,他一路上小心牵着生怕弄丢的人,还是不见了。
陆厌愣在原地。他仓惶地四处张望,喊殷玉衡的名字,却无人应答。他茫然前行,一路跌撞,不敢停下寻找的脚步。他不知何时弄丢了伞,周围的微风开始狂躁,天上落下豆大的雨珠,全打在他的身上。
凉意渗入骨髓,成了寒。他眼眶发酸,茫然无措。风好冷,陆厌醒来的时候,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陆厌下意识笼紧殷玉衡的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周围的温度确实在降低。
有魔气。
陆厌一瞬间从床边站起,骤然间,指尖泛起金乌火。整个房间里绽开耀眼的金色,映出房间里魔气的轨迹。陆厌脸色一冷,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出来。”
陆厌站在金色火焰中,语气却很冷。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影子。
“……薛城主。”陆厌已经快要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他面无表情,“私自潜入我三荒山,有何贵干?”
薛辞令心想,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哪怕他强行突破化神期,如今的陆厌,依旧还是比他强。
陆厌话音没有起伏,但是薛辞令却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薛辞令却没有退却的打算,他讽刺地勾起唇角:“我来找我的人偶——既然妖皇陛下已经寻回所爱,那替身也可以归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