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院的课程结束后,季馥宜开始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结业仪式之后,她有些紧张,怀孕至今,季馥宜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已经渐渐习惯了,但想到生孩子这件事,还是觉得心中有一块区域是空空荡荡的。 不过,随着预产期的渐渐临近,季馥宜的心变得平静了起来,她在医院参加了妈妈课程,每周去上两天课,与医生护士交流,或者和其他的孕妇一起看胎教视频。 郁薇反而紧张起来,她每天除了工作,其他时候都跟在季馥宜身边,像是她的小尾巴。 季馥宜从胎教课程走出来后,便看见郁薇正在门口等她。 “怎么啦?” 季馥宜看着郁薇,笑眯眯的问,满脸都是明知故问。 “过来接你,”郁薇的脚在地上磨蹭了几下,去牵她的手,“走嘛,我们回家。” “怎么每天都来接我?” 季馥宜跟她上了车,将音乐开到自己喜欢的频道,笑着说: “这样下去,林夏真的要失业了。” “我接自己老婆有问题吗!” 郁薇一脸理直气壮,说:“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了,”季馥宜看了一眼窗外的落叶,“怕你工作累呀。” “还好,最近很顺利,不会累的。” 郁薇将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说:“我觉得你更重要。” 每周季馥宜去两次医院,郁薇都会陪着她,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就会在她回家的时候去接她。 平静的日子到预产期,终于被打破了。 她们运气很好,季馥宜开始有反应的时候,她们正好在医院上最后一堂妈妈课程,郁薇笨手笨脚的将婴儿的小衣服套上娃娃时,季馥宜一把抓了她的手。 “我感觉有点奇怪。” 季馥宜的脸色苍白,睫毛不停的颤动。 “怎么了?”郁薇顿时紧张起来,她连忙抓住季馥宜的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痛……” 季馥宜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让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上课之前,她只是觉得略微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有点想吐,整个人都沉沉的往下坠,小腹有一些轻微的疼痛,季馥宜之前上过课,知道这是正常的预产期反应,不是标准的临产征兆。 只是忽然之间,她觉得有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楚卷过她的大脑,让她一瞬间天旋地转。 “不对,是太痛了……” 她抬起脸看着郁薇,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轻晃动,眼角微微发红,疼痛使她眼眶湿润,平日里如樱花般的嘴唇,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季馥宜抓住了郁薇的手腕,郁薇感到有些痛,低头一看,只见季馥宜的指甲发青,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两道红痕。 “应该是阵痛,”医生非常有经验,一看这幅状况,立即停下讲课,过来扶住季馥宜,“将病床推过来,请季小姐去产室,我们马上准备无痛分娩。” 季馥宜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躺上病床,一路向着产室推去。 走廊上,郁薇握住她的手,一路跟着病床跑去,她觉得这条走廊分外的长。 产室里的墙壁是浅浅的蓝色,舒缓了人的紧张,医生和护士将季馥宜推进产室,便拉上了布帘,请郁薇坐在帘子外,客气的笑道:“我们要上一下无痛,等会您就能陪着季小姐了。” 隔着薄薄的布帘,郁薇能够听见季馥宜小声呼痛。 她很明白那是季馥宜压抑过的声音,听起来细细小小的,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不想喊出来却又忍不住。 一定是很痛。 郁薇感觉自己的手掌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层层的黏在皮肤上,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触感,加深了她的心疼。 郁薇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她盯着那个布帘,洁净的颜色背后有她深爱的人,正在承受着某种苦难,而这苦难正是由爱情带来的,充满了某种特殊的意味。 当郁薇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手指揪紧的时候,布帘终于拉开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对她说:“您陪着季小姐吧,还需要一段时间。” 郁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季馥宜的身上是浅蓝色的薄被,她见郁薇过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郁薇握住了她的手,季馥宜的手纤细而修长,此时握在手中,感觉分外脆弱。 “薇薇……” 季馥宜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她的脸色似乎比刚刚更加苍白了,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感觉好痛……” “现在还是好痛吗?” 郁薇很着急,明明已经上过无痛了,为什么还是会很痛呢,她看着季馥宜虚弱的样子,恨不得能够替她承受痛苦。 “要不要请医生回来?” “不用了,”季馥宜将脸贴在她的手上,她的皮肤是冰凉的,像是某种精致的玉石,“总会有些痛的,上了无痛也一样。” 一阵新的痛楚从脚底袭来,卷过她的四肢百骸,季馥宜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抓紧了郁薇的手。 这样的折磨一直到凌晨才结束,在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痛楚之中,她们的孩子终于诞生了。 小姑娘看上去非常健康,粉嘟嘟的面颊分外惹人喜欢。 她们早已经决定过孩子的名字,叫做郁星月,寓意漫天星月不如她们的宝贝。 医生将孩子抱给季馥宜和郁薇,让她们分别亲了亲之后,才准备将星月带去婴儿室。 “她真的好可爱。” 季馥宜小声说,和郁薇一起注视着宝宝的面颊,甚至不敢伸手摸一摸她的小脸,唯恐伤害了她。 “好小一只,粉嘟嘟的一团。” “真的是个小团子,”郁薇感叹道,“觉得好可爱,像你。” “什么就像我了,”季馥宜笑道,“这么小,你怎么看得出来?” “就很像你呀,粉雕玉琢的小可爱,”郁薇低下头,在季馥宜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一看就是我的小宝贝。” “嗯?”季馥宜不解的看着她,“她的五官还没长开呢,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郁薇握紧她的手,笑眯眯的说,“因为你是我的小宝贝呀。” 小团子的周岁酒席定在秋末初冬的一个星期天,地点就在郁薇和季馥宜的家,她们坚持只邀请双方父母和朋友出席,另外为亲戚们安排了一场冷餐会,借口小团子年纪小不能吹冷风,只播放她的视频,给亲戚们看看孩子。 “这样怎么行!”季母听完她们的决定,大惊失色的问。 “怎么不行了?” 季馥宜没有将孩子带去母亲家,且让郁薇等在楼下,只是一个人上了楼,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她反倒自在起来,口吻轻描淡写的说: “现在都流行这样,亲戚们未必想看孩子抓周庆福,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吃冷餐看视频,不好吗?” 季母横眉冷对,道:“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不能这么说嘛,”季馥宜的语气依旧清淡,“这是邀请函,麻烦你给想来冷餐会的亲戚,好吗?” 季母不情不愿的收下那叠邀请函,虽然不愿意接受什么视频冷餐会这样的形式,不过她更怕季馥宜脾气上来,索性说不让亲戚们来周岁酒席了,那样更加不好收场。 她现在已经明白季馥宜是她最后的依靠了,而这个女儿因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早已经心凉了半截,如果她不想晚年无依无靠,现在最好不要让季馥宜不高兴为妙。 季馥宜见季母收下邀请函,便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啦。” “好的,下次有时间把孩子带来,”季母将一个保温盒给她,“你最爱吃的排骨。” 季馥宜没有推辞,接过了保温盒。 虽是在家中办周岁酒席,但她们请来了专业的设计公司,在家中布置出周岁酒席的场地,风格以温馨为主,整体采用粉蓝色调,入口处放置着浅粉色和浅蓝色的玫瑰花朵,看上去娇艳欲滴。 颜殊刚一走进门,顾不上看室内的装饰,便叫道:“我们小团子在哪里?快让姐姐看看!” “呸,什么姐姐,”郁薇抱着星月走出来,一边笑一边说,“又占人便宜。” “哎,真想给小团子当干妈,”颜殊看着星月粉嘟嘟的脸,想伸手去戳一下,又觉得小孩子皮肤水嫩,怕伤到了她,“又不想一步到位。” 郁薇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眼神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探究,颜殊和宋芷林的关系究竟怎么样了? 最近她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没有与颜殊聊过天,现在显然不是提这件事的好时机,不过,既然是邀请好友们来参加周岁宴,那么宋芷林自然在邀请行列,等会看看就是。 季馥宜的父亲今天依旧没有来,季母走进她们的房子后,先是赞叹了一番布置漂亮,又逗弄了一番小星月,这才抬起眼睛,不露声色的扫过室内的人,她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人,不禁有几分失望。 季馥宜从她的手中接过孩子,口气有几分嘲讽:“别看了,他如今忙得很,没空来参加外孙女的周岁宴。” 自从季氏集团出了问题,季父就开始焦头烂额,且不论集团内部的施压,董事会对他非常不满,完全不再信任他的能力,他本想再运作一番,暂且从位置上退下来,先让自己的心腹顶上,之后再回到公司,没想到自从调查组进入了公司,他不仅如意算盘落空,还牵扯上了官司。 之后,季父最重要的事情,就成了为自己找个好律师。 只是他的案子情况十分复杂,涉及的时间挺长,加之他的名声很差,一时半会并没有知名律师愿意接下他的活,以至于事情拖延起来,叫他分不了身。 至于他原本想着以后回公司的事情,更是泡了汤。 季父刚一从公司离开,他的心腹便被从重要部门调离,开始做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而公司原本答应替他保留职位,现在也是含糊其辞。 “这也太不像样了……” 季母看着场内的人,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喃喃道: “外孙女的周岁宴,人都不出现。” “他哪里顾得上呢,”季馥宜嘲笑了一句,“他那个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泥菩萨过河,哪怕是别墅那边也不好过吧?更别说这么个不受欢迎的女儿生孩子了。” 看季母的样子,似乎是还不知道季父在婚礼上推了她一把,季馥宜犹豫了一瞬间,本想告诉季母,让她打消这些无谓的幻想,但想到今日是星月的周岁宴,又不想搅坏了这个日子。 季母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嘲讽,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去找郁母说话了。 偌大的客厅中,她所认识的人不过郁父郁母两人,实在是有些寂寞。 周岁宴席请人算过了时辰,在开始吃饭之前,是新生孩子的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