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扁舟&ot;);
四月的烈士陵园中,清明时节雨,细雨纷纷,却无法撼动那站在墓碑前毅力笔挺的几个身影。
身高参差不齐的几人穿着同样硬朗肃穆的军装,蒙蒙细雨落在军绿色的帽檐上,最终化成水滴滴落在已经被打湿的路面上。
“敬礼!”
徐剑英站在最前方,一声号令是雨声也盖不过的高昂。
蓦地,排列整齐的所有人同一时间干脆利落地抬起右手,紧紧相贴的手指笔直而又修长,用力到几乎在隐隐的颤抖。
廉晟垂下眼睑,漆黑的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灰色墓碑上用金色漆刻画的那两个字。
冰凉的墓碑前,黎冉单手撑着伞,单手搭在面前的轮椅扶手上,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她盘起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只在两鬓能够依稀看出曾经的乌黑。
妇人布满褶皱的脸上两眼晕满了泪水,像是天空落下的雨滴那般毫不吝啬地滴落。
“我的儿啊……”
那悲痛哀切的呼唤埋没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脆弱得令黎冉握着伞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
白色雏菊经历着风吹雨打,却依旧美得触人心弦。穿着黑色素装的年轻女人趴在墓碑前,用白皙的脸颊紧紧贴着那冰凉湿漉的碑面。
“我爱你…”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也无法盖过她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呐喊。泛白颤抖的指尖珍惜绝望地抚过“黄述”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她氤氲着雾气的双眼无助地闭了闭,在睁开时无法掩盖心底的痛苦。
“我恨你!”
声嘶力竭地怒吼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捅伤在场的每一个人。
军装被冰凉的雨点打湿,帽檐处还在不断滴水,就像正在流血的心尖,温热流淌却抵不过冰冷覆盖。
那天,春雨洗净触景的悲伤,逐渐磨平了每个人心中的疤痕。中途,黎冉离开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竟和荣燕不期而遇。
当时,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依旧是公司里见到的那般冷酷高傲,只在垂眸望向手中的白菊时染上了脆弱的苦涩。
短短几句交流之中,黎冉才知道,原来荣燕的前男友也是一名军人,他们相遇于一场意外的见义勇为。
荣燕并没有说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也没有说他们是如何恋爱的。站在那挺立的墓碑之前,荣燕只是勾了下唇,隐在黑色伞面下那漂亮的脸蛋上第一次展露了温柔和软弱。
黎冉看着她把那一束白菊放在了墓碑前,动作轻柔中带着十足的珍视。看着她白皙的指尖抚过那工整的两个字——颜骋。
一个意外简单又好听的名字。
她听到荣燕低落的嗓音徐徐响起,只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七个字开场:
“颜骋,我来看你了。”
黎冉心尖轻轻颤了一下,耳边是女人复而响起的声音,
“还记得《月亮与六便士》吗?你最喜欢看的一本书。”
说着,她从背包中拿出一本书,深蓝色的封面之上印着她方才说的书名。
雨水打在那光滑的封面上,很快浸湿了书页的边缘。荣燕笑了一下,
“你曾经说过,不管看第几次你都记得里面最悲哀的一句台词——”
“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生活。”
女人闭了闭眼睛,即便耳边雨声不断,但仿佛能够依旧听到当时年轻男人坐在她身边,用最冷静沉稳的声音侃侃而谈。
“你说这句话只需加上一个限定词,就可以让它堂而皇之地满足你关于美好人生的所有幻想。你告诉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她顿了顿,睁开的眼眸中有水光闪过:
“和你。”
话落,空气中陷入了一瞬的寂静。她说再多,也不会听到曾经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耐心又宠溺地回答她。
荣燕苦涩地笑了一下,握着伞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可是现在,我体会到的只有那句台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