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的荷塘与凉亭没了。
遇刺逃出生天途中的茅屋也没了。
她赤脚站在坤宁宫那冰冷的寝殿地面上,正用香箸去拨炉子里的香灰,怔怔出神。
宫里再无别的宫人。
她感觉到冷,感觉到彷徨,感觉到害怕。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
这一次的脚步声有些凌乱,有些不稳。
在那道身影出现在门外,用力将殿门推开时,外头的风顿时将一股浓烈的酒气吹拂进来,姜雪宁的手颤了一颤,原本执在指间的香箸顿时掉在了地上。
刺耳的一声响。
燕临那一张已褪去了所有少年时青涩的脸庞,带了几分混沌的醉意,一双眼却比往日都要明亮,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向她笑:“宁宁,别怕……”
而她却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一点一点朝着后方退去。
可坤宁宫本来也不大,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寝殿?
他一步步逼近,终于还是将她擒住。
那醇烈的酒味立刻逼近了她,笼罩了她的口鼻,如同囚牢一般将她困锁,侵占,浸染……
恍惚之中,有谁的手指从她脸颊抚过。
那冰冷的触感像是带着鳞片的蛇一般,激得她毛骨悚然。
歪在贵妃榻上浅眠的姜雪宁带着梦中的余悸睁开眼时,只看见一道背光的身影坐在自己的榻前,少年的轮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即便是被冷雨沾湿,那身上带着的浅浅酒气隐隐约约,却萦绕不绝。
这一刻她瞳孔剧缩。
完全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下一刻才辨认清楚,眼前少年的轮廓尚未有风霜雕琢的痕迹,也没有边关苦寒压抑的深沉,尽管似乎有些少见的沉默,可并不是上一世那个燕临。
燕临是半刻之前到的。
窗外的雨还没有小。
他进了层霄楼之后才看到她歪在贵妃榻上睡觉,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埋在薄薄的绒毯里,越发娇俏可爱,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更叫他觉得心疼。
该是等了许久吧?
燕临只道自己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太凉,望着她轻声道:“吓着你了?”
姜雪宁眨了眨眼:“你喝酒了?”
燕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满身的酒气,这一念间又被带回了在府中与父亲说话的时候,沉默半晌,才垂眸道:“先才陪父亲谈了些事,喝了几杯。”
周寅之已得了千户之位,又是风雨前夕,他和勇毅侯能谈些什么呢?
姜雪宁能猜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