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秦王寝宫颇为宽敞,地面上铺着青灰色玄鸟砖,梁柱雄壮,上饰金纹,颇有肃穆之象。
但这屋内陈设却十分简单,少有无用的装饰和摆件,唯有一个木桉上堆满了简牍。
秦王政,已经换去刚才宴饮时穿在身上的珠旈冕服,只着了一身轻巧舒适的燕服躺在榻
上,手里还捧着一卷简牍,正借着烛光
赵佗眨眨眼,这政哥可真是个工作狂啊。
宴饮完毕,秦王先走。他从大殿到这里要一点时间吧,换衣服又要一点时间吧,再到赵佗奉命走来,这中间的时间恐怕剩不了多少,
就这样,他还要在榻上阅读简牍,也不怕累着。
而且光线这么不好,还看竹简,眼睛撑得住吗?
赵佗心中吐槽,面上却保持着恭敬,垂手侍立。
很快,秦王政将竹简扔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才向赵佗望来。
「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秦王政开口,面容很平静。
赵佗摇头道:「臣不知,猜想大王或是想听臣讲楚地的故事?」
秦王政哑然失笑。
「你这小子,寡人难道就为了听你讲故事,特地唤你深夜入宫不成?你还是把你那些故事留给其他人听吧。」
赵佗尴尬一笑,那个「其他人」,他是清楚的。
不过秦王政这一笑,倒是让刚才严肃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他坐起来,沉声相问:「寡人召你前来,是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弄清楚,寡人彻夜难眠。」
「你……是如何知道熊启会背叛?」
赵佗深吸口气,果然是这个问题,看来李信回咸阳后,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大王了。
因为赵高早有提醒,赵佗毫无犹豫,开口道:「因为臣认为熊启作为一个楚国公子,或许会坐视楚国灭亡,但绝不会亲手去将其毁灭。他主动请求去淮阳坐镇,联络楚国贵族,欲要覆灭楚国,这不符合常理。」
秦王政澹漠道:「他虽有楚王血脉,但也有秦国王族血脉,更是从小生在秦地,为我秦相十年,你为何会认为他一直将自己当做是楚国公子,而非我秦国的昌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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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话,诬陷昌平君的代价会很大。
赵佗心知肚明,立刻抛出了第二个理由。
「臣昔日伐燕归来,受命为中郎时,曾被熊启邀入府中……」
赵佗开始侃侃而谈,说他在熊启府里见到了许多楚人的东西,从而加深怀疑。更加重要的,则是熊启曾经向他逼问过公输之术。
「熊启曾逼问臣,是否有可以防御巨砲之术,若是献给他,可以为臣请功拜爵……」
赵佗说话真假掺半,将熊启当时的威逼描述的栩栩如生,反正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熊启如今远在楚国,不管赵佗怎么说话,他都无法辩驳。
「嗯。」
秦王政微微颔首,按赵佗所说,熊启在离开前往淮阳的时候,还向他逼问防御巨砲和制造其他军争器械的技术,行为确实可疑。
赵佗眼见秦王政已经相信,就再加上最后一个筹码。
「昔日李将军之策,军中众将尽数反对,就连蒙武将军亦是直言劝阻,而唯有他熊启不发一言,甚至有赞成之意。以熊启为秦相十年的经验,定能看出李将军此策的不妥,但他如此表现……」
「臣并非肯定熊启有背叛之意,只是李将军之策太过凶险,容不得出一点差错,万一熊启背叛,那可就是覆军杀将,折损我秦国数万将士的危险啊。所以臣才冒着风险,斗胆劝谏。」
赵佗说到最后,已是声音低沉,颇有哀伤之意。
如果李信当初在平舆听他的话,改变作战策略,那就不会在下蔡附近被项燕堵住,伐楚之战不说能赢,但至少不会输得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