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灯火通明,窗口被打开大半,蝉鸣声和车厘子的香气顺着风钻进卧室,阮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
隔着七年的怨气,像冰凉刺骨的雨水,像模糊不清的雾气,黑压压的砸在她瘦削的肩上。千万次叹息过后,那些反反复复无法和解申辩的瞬间全部化作沉默。
秦知聿依旧站着不动,看向她的目光平静又荒凉。半响,他挫败般的闭了闭眼,“你去洗漱吧,我去沙发睡。”
数十秒后,阮雾踏进室内,拉开箱子一件件把衣服往衣柜里挂,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用,既然结婚了,一起睡就好。”
她一句“一起”轻而易举的瓦解掉他所有的怨气,怒气被消弭,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沉默的看着她慢慢收拾好衣服,走进浴室。
开了防窥装置的浴室,热水淅淅沥沥的从头顶浇灌而下,眼泪在失控着,阮雾不懂,明明当时是他先有利可图,怎么到了最后,所有离开的过错要全部归咎于她呢。
慢吞吞的收拾好所有之后,她拖拖拉拉的走到床前,秦知聿占据靠窗的一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大床上空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地方,卧室只留一盏昏黄色的小灯。微凉的指尖轻轻把灯摁灭,窸窸窣窣翻身上床的声音传来。
秦知聿睁着眼感受着身侧床铺轻微的陷落,他假装调整睡姿,回眸一看阮雾只留一个漆黑的后脑勺给他。他又赌气的转回去,两个人各自占据大床的两侧,背对背,中间靠着大半空间,各怀心事。
卧室没开空调,单靠那一扇开着的窗户往里灌风是远远不够的,阮雾在非洲呆惯了,这点热根本不算什么。她枕着手臂,视线随意落在衣柜的某一处,呆滞而又空洞的望着,睡意渐渐袭来,良久,她沉沉睡去,呼吸声平稳而绵长。
床另一侧的秦知聿又热又烦,心里憋着气又不能撒,虽然那会没忍住夹枪带棒的刺了那么一句,也换来了同床不共枕的机会,但是他就是说不上来的烦躁,本来他想着等他回家后好歹的能多说几句话,总归今天是个新婚夜,现在可倒好,两个人的距离比太平洋还要宽。他算是看透了,只要一碰到阮雾,他所有的理智他妈的连屁都不是,大脑跟死机了一样,智商还不如何明轩。
沐浴过后的香气从床一侧萦绕在他鼻尖,察觉到身旁人已经熟睡过后,他再也忍不住的半坐起身,跟做贼一样探头凑过去看了好几眼,借着月光,他老婆又香又嫩,昨夜糜乱致感仿佛历历在目,他想偷偷把人拖过来,但是又想起张南说她吃安定的事,自然而然的顾虑到她睡眠浅的事。
不算很凉的天气,人还缩在被子里,窗外夜风瑟瑟,他突然打起空调的主意,动作极轻的把窗户关的严丝合缝,又把空调打开,眼神带着势在必得,一下下调着温度。
18℃。
他把遥控器放到枕头边,又小心翼翼的把被子往自己那卷了下,确认阮雾那边的被子所剩无几之后空调的凉风也开始徐徐充斥整间卧室,他看着阮雾无意识的一点点往自己这边靠,皱了下眉,觉得他老婆怎么靠的这么慢,又摸起遥控器调低温度,然后“不经意”的往她那动了下身体。
16℃。
直到阮雾靠在他身上,胳膊无意识的搭在他腰上的时候,他把空调一关,胳膊穿过她颈下,心满意足的搂着人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
第二天一早,秦知聿还不忘继续伪造案发现场,先是把被压麻了的胳膊抽走,又象征性的往身边挪了挪,最后闭上眼,假装从来没醒过。
阮雾的手机闹钟在床头桌旁嗡嗡的想着,她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摸,结果摸到一片温热的皮肤,她又往上蹭了蹭,结果手心下察觉到缓慢跳动的心跳,她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看见自己跨越大半个床铺,胳膊腿紧紧扒在秦知聿的身上,手还放在他胸膛上。
眼神满是错愕惊恐,她记得自己睡相挺好的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频频响起的闹钟声根本容不得她细想,阮雾连滚带爬的关掉手机走向浴室,慌乱中拖鞋不小心踢到了衣柜,发出砰的一声。身后的秦知聿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眉梢笑意浓厚。
等阮雾收拾好出来之后,措不及防的迎面撞上穿衬衣的秦知聿,站在衣柜前漫不经心的单手系着扣子,露出胸前漂亮的肌肉线条,唇角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很好。
她猛地移开视线,暗自嘲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还这么纯情羞赧,“我先去做早餐,你收拾好记得下楼。”
时间紧迫,好在阮雾手脚麻利,飞快的做了两个三明治又热了两杯牛奶。
秦知聿一身正装从楼梯上走下来,短发被仔细抓过,衬衫的最高领扣子开着,露出一小片平直的锁骨曲线,阮雾看见他下来的时候,神情不太自然,毕竟刚和分手七年又结婚的前男友兼老公的怀里醒来,搁谁估计都挺社死,更何况两个人还是隐婚状态,他还有个什么破相亲对象。
三两口把早餐塞进肚,在秦知聿落座的前一秒,阮雾起身上二楼换衣服化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最后两个人齐刷刷的站在家门口。
秦知聿率先拉开车门,“路上小心。”
“你也是。”她干巴巴的回。
一种近乎诡异的平衡开始在两个人蔓延开来。
下午下班,依旧是秦知聿做晚饭,阮雾洗碗。两个人交流很少,仅限于必要时候,不得不开口的时候,才会憋出那么一两个字。
晚上,秦知聿如法炮制。
隔日阮雾又发现自己在秦知聿怀里醒来,场景比昨天还要遭,天气越来越热,她的短袖睡衣胸口上的扣子被她蹭开了几颗,锁骨下方密密麻麻还未完全消失的红痕就那么在暴露在空气中。
更尴尬的是,今天两个人几乎是同频醒,他视线触及到她胸口红痕时,轻咳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
等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秦知聿冷不丁的问了句,“你那个生理期来了吗?”他注意到她昨晚饭后贪凉吃了小半罐冰淇淋,早上的鲜榨果汁她的那杯好像还加了碎冰,杯壁上的水珠成片向下流。
阮雾被果汁呛了一下,果肉卡在细细的嗓子口,白皙的脸颊被咳的通红,眼眸都覆了一层水光。秦知聿条件反射的拿起卫生纸擦了下她的唇角,“怎么这么不小心?”极温和宠溺的语气,如热恋一般。
语言动作动作快于大脑,两个人都僵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又蔓延整个餐厅。
阮雾脸红到快要爆炸,硬着头皮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胡乱的擦了擦嘴角,“没还没来呢。”
“--噢。”他也挺尴尬的,垂下眼睛吃了口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