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滴水声,水龙头前段时间被他修好了,用的还是Q小姐教他修水管的技术。
今晚得以摆脱梦魔的抓捕,空出安静的时间思考,也全拜Q小姐给的一身伤痛所赐。
许渊有战后复盘的习惯,他极佳的动态视力像移动的高清摄像头替他完整记录战场上所有细节,囫囵吞进肚中,待结束后翻出来反刍。
第一颗子弹打向他的左肩,被弹开,几枪见不到效果,红斗篷下的女猎人干脆换了弹夹。
咔咔两声,子弹头叮叮当当砸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她满手硝烟气味,指尖抵在扳机上,枪口正对许渊眉心。
一枪左手,一枪右手。
一枪左腿,一枪右腿。
时间仿佛回到许渊站在屏幕前,看着女猎人的对手身上绽开四朵血花,连成漂亮的长方形。
‘再在眉心开一枪,连成五角星更漂亮。’许渊曾这样想过。
把被开花的人换成他自己,想法也没变。
可惜他被圣石强化后的身体没有破皮,只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在枪声中,毫不显眼。
许渊怀疑是不是因为看不到血,猎人捕猎的天性得不到满足,她下手才格外凶狠。
最后是砸在额间宝石上的匕首刀柄,又稳又准又重的力道。垂落的兜帽遮掩她的神情,除了轻轻扫过许渊脸颊的冰凉黑发,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压抑山海的沉默。
耳麦里啾啾的声音也消失了,或许是随着圣石碎裂被系统传送出副本了。
活着的生命或走或逃,偌大的竞技场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许渊仔细想想,陡然发觉他在副本里和Q小姐单独相处的时候真不少,几乎和啾啾持平。
在别的地方见不到她,副本中却很有缘的一次两次三次碰上面,从一见面就打改为边打边合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默认队友的关系。
Q小姐在的时候啾啾总是不在的,反之亦然。她们分别占据许渊一半的生活:啾啾是日常的休养与愉快的乐趣,Q小姐是战斗的兴奋与棋逢的对手。
实话说,许渊喜欢现在和Q小姐的关系——只凭偶然相遇,自然而然组队,不特意苛求为对方做点什么,奇怪又默契,偶尔打得死去活来,偶尔交付性命与生死。
难以想象,斗技场上那人怎么看都是想杀了他,掐住他脖颈的手用力到痉挛,哪怕她临时把匕首的刀柄换成刀尖捅下来,许渊都不太意外。
“我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她呢?”许渊摸摸钝痛的脖颈,他不需要分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来自于谁,它们指且仅指向一个人。
“倒不是信任她不会伤害我——打人最疼的就是她,而是……”
而是什么,许渊也说不出来。
他有一张多余的场外求助卡,贴身放在口袋里头。因为是个还算稀有的道具,啾啾也用得上,所以许渊没随手乱丢。
闲来无事的时候许渊偶尔会想起这张卡,想象有一天他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死亡的迷雾淹没口鼻,沼泽中的白骨抓住双腿,他会用上这张卡吗?
“用不上吧?”许渊想,“连我都差点要死,召唤人过来是想让人家陪葬吗?黄泉路一起走不孤单?也太缺德了。”
他必然笑着对死神举起长刀,直到头颅滚落在地,唇边笑意灿然依旧。
万一,只是万一,存在于设想中的万一,这张卡会有用上的机会,穿过茫茫空间的邀请函会被送到谁的手上?
“使用说明里只要求脑海里能浮现邀请玩家的具体特征,不要求知道名字和相貌……”许渊捏住场外求助卡的边角,逐字逐句阅读道具说明,嘲讽道,“得亏是不要。”
他既不知道Q小姐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长相。
代号还是许渊给她取的呢,她也全盘接受,在斗技场登记名单上堂而皇之地用上,就像她没有别的名字一样。
许渊费过很大的力气去查Q小姐,动用了现实和玩家中的人脉,最后查到的东西甚至不如许渊自己知道的多。
一个有趣又危险的谜题摆在眼前,任谁都天天琢磨着要解上一解。
许渊想东想西,一会儿想Q小姐一会儿想啾啾,脑袋随着天花板的光影晃来晃去,晃晕了栖息在天花板上的祈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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