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罩中传出变了形的沉重呼吸,连带着声音也变了调,混杂着咳嗽,愈发含混不清。
可老者强撑着也要说话:“股权转让书,我已经备好了,你去找律师、直接签字……”
他咳得厉害,几乎是一字一喘。陆难低声道:“您歇一歇。”
老者却坚持要继续,他甚至艰难地抬起手,拨开了脸上的呼吸罩,让声音能更清楚。
“以后……泰平就交给你了。这本来就是,陆大哥留给你的东西……”
提起陆鸿霁,刘高义的眼眶泛红,眼角的层层纹路逐渐被泪水润湿。
“我那时候,大字不识几个,连我的名字,都是他给我取的……高义,高义,我不能对不起我大哥……”
他手臂微颤,遍布褶皱的手紧紧握住陆难的手,像是将行者在托付自己最后一分惦念。
“小隼,你知道吗……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刘叔信你……”
老者本就气息不济,说了这么长的话,更是吃力。但即使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没有被削弱半分,反而愈发笃定。
“泰平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刘夫人拿着被撇到一旁的呼吸罩,小心地替他顺着气。
陆难一向寡言,现下也只说了一句:“刘叔,您放心。”
“哎、哎。”刘高义连声应着,“我放心……”
等医护人员进来重新帮病人将呼吸罩戴好,第一个十五分钟探视时间已经结束。刘夫人和陆难走出去,门外不知转了多少圈的高管们连忙上前,他们正想争抢第二次探视的名额,却突然被一群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西装拦了下来。
不等高管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强制带离了陪护区。走廊里瞬间被清场,没多久,几位便衣开道,护送来了一位笑眯眯的和善长者。
来人上前同刘夫人握手,刘夫人微微躬身:“劳烦领导操心了。”
长者笑着道:“应该的,刘老为咱们经济做了这么大贡献。
之后的交谈,陆难没有再听。
他从陪护区离开,下楼,等候已久的特助方木森立刻迎了上来。
“何律师正在泰平大厦顶层办公室等您,转让协议现在就可以签。”
“董事长卸任的公告已经签发……”
方木森低声将事项一一汇报,快步跟着陆难朝停车场走去。
汇报完毕,方木森停顿一瞬,复又开口:“您是否需要……”
话没说完,陆难已经给了答案:“不用。”
他声音低沉平静,如古井无波。
“按流程来。”
按照流程,下周一董事会结束,新任董事长任职的消息将会正式宣布,对集团内外一同公示。
这就足够了。
陆难并不需要提前宣造声势。
尽管只有三十岁,但陆难就任泰平集团董事长的这一路却是再踏实不过,每一步都名正言顺,不容置疑。
陆难手中原本拥有泰平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加上刘高义名下那三个基金会与投资公司总计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份额总计接近半数,他借此将一跃变成泰平集团的控股股东,手握实实在在的最大份额。
刘高义说得没错。
——泰平,只能是陆难的。
方木森垂首,恭敬称是。
他们走出医院,室外天色昏灰,寒意已浓。
秋日萧瑟,凉风起,风萧萧。
当真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