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发现自己女儿脸上有些愧色,知道她心细,不免又多想,轻拍了一下方怜,将额前碎发压在耳后,转而对方怜调侃:
“怎么了,你难道不是这三日,日日往方府跑,又是忘了这个又是忘了那个的,”方怜听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却十分灿烂,不显得拘谨,“这么老了还让我背井离乡,我不能感伤一下吗?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那里,儿子女儿都在京城享福,我定是会来的。”
说舍得是假的,更显矫情,不若大方承认,顺便也表明自己定会来京城,让江水和江山不必感到愧疚。
“白氏月饼来了。”白宛因为照顾茶馆晚了一些到,手里提着两大包月饼。酒楼跟着节日会做各种吃食,多有创意,味道新颖,在京中也是抢手货。
白宛的到来将江水眼前一亮,直勾勾盯着两包月饼。美食的到来,将气氛又一次推到高潮。
一家人其乐融融,月挂梢头,圆圆的大饼在幽蓝色的天空发着橙白的光,偶有不惧寒的雅雀飞过,声声清脆,带着生命的力量与脉动。
另一头,盼了这许久的中秋,却被江水的婉拒给彻底败兴。
中秋本是团圆夜,今夜阖家团圆,刘夫人给江水准备了好些她幼时爱吃的菜,眼巴巴等着出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回门。
却被江水一句:“今夜有约,恐不能陪伴母亲,望母亲见谅。”给彻底浇灭。
侯府的人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围坐一个大圆桌,宋麒端坐上首,旁边依次为刘夫人,秦姨娘,冬景和冬阳。
空了一个座位,这座位周围都是甜腻的糕点,是特意为江水准备的。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冬华早已不是人造曹营心在汉了。”秦姨娘打趣道。
“嫁出去的女儿怎好逢年过节往娘家跑,两家隔得这么近,平日里走动的也不少,无需她左右为难。”
宋麒瞪了秦姨娘一眼,顾自夹菜道。
“是呀,只是可惜了这些糕点,母亲专门为姐姐做的,咱家里只有她耐得住这甜腻。”冬景夹了一块糕点,轻咬一小口,直摇头,还是太甜了。
他们却不知,江水在蜀中呆了这么多年,早就不似从前般爱吃甜食,目前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吃不了回头给冬华送过去,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刘夫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听说冬华的养母从蜀中搬来了。”
秦姨娘话音未落,斜越过丈夫瞥见刘夫人身形一顿,继续说:
“上次圣恩赏赐的江将军就是那家的儿子,如今儿子发达了,带着老母亲和夫人一同搬来京城享福。冬华今日怕是和那江母叙旧去了。”
秦姨娘犹自说话,脸上笑意融融,眼神里透露着真诚,她本就陈述事实,若有人听不得,就不怪她话中有恶意了。
刘夫人如何不知,星月在江水身边汇报这女儿的喜怒哀乐,她都是知道的,却也不能插手,毕竟当初是自己亲手成就了她们这段母女缘分。
杀人诛心,高级的宅斗不是放狠话,不是阴阳怪气,是陈述事实,让那人从心底里自发开始烂起。
一阵表面上的欢乐过后,没人不舍,痛快地结束了这场中秋家宴。
裴府这边倒是各个都依依不舍地道别,捧着吃胀的肚皮,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曲终人散,热闹过后的清冷尤其吓人,裴将军和夫人也回屋休息,留下小两口面面相觑。
这本是正常的氛围,但由于刚才过于热闹,显得现下更加冷清。夜深人情,矫情涌上心头,望着那大圆盘子,江水痴痴地发神。
“今晚夜色真亮。”裴回也顺着江水的视线望去。
“嗯。”江水知道他在没话找话,舒展一口气,也展开了眉头。
“想不想再去玩一会儿?”裴回突然转头,眼神里流出奇怪的兴奋。
江水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也来了兴致:“走!”
“啊?不出门吗?”江水被裴回拉着往东边走,另一只手指着西边门大门的方向。
“我可不会再带你去和别的男人拼酒,上次我没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裴回牵着江水,走快一步,回头露出俏皮的表情。月光清冷,一层白辉映照在他身上,少年发髻高束,英姿勃勃,高耸的鼻,如同巍峨的雪山。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少年的情感是真挚而热烈的,如同沐浴春风。眼睛完成月牙,尽是温柔和快乐。
“刚因嫂子在,大家都没喝酒,有些馋了。”江水嘿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