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时,江岸约温迪吃晚餐。他近来很忙,温迪两次约他去读书会,他都失约了。
温迪临时有公事,赶到餐厅时,时间已过八点。江岸坐在靠窗的位子看小说,桌上有一束绿叶白花,像茉莉,但比茉莉的花朵大,香气也更浓郁,江岸递给她:“自家院子里种的虎头茉莉。”
虎头茉莉用细麻绳扎起来,温迪深深一嗅:“我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种的花。”
江岸笑言不算是自己亲手种的,这种植物不娇气,几乎是自生自长,他半点不操心,但是入了秋,开花不算多了,所以剪了一把白木香的枝叶相配,赏花之余还可观叶。
白木香的花小而碎,单看花朵不够美,但枝叶细嫩柔软,优美垂落,不开花时也好看。江岸说:“在我心里,它是最代表春天的花。”
温迪本名温春花,她嫌土,处处以英文名自居,但江岸意有所指,她听得很顺耳,找服务员要了菜牌,她想喝点小酒。
这家餐厅的酒和菜都很好,但江岸兴致不高,温迪试探问起:“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江岸浅浅喝口酒,没诉苦,只说昨天把妹妹丁雪送去加拿大温哥华留学了,有点不舍。为了打消丁雪想和章早复合的念头,他说出章早险些撞死秦岭一事,这种能铤而走险的人,断然不能再走下去,丁雪这才晓得怕,但初去异国种种不适应是难免的,他很担心丁雪的精神状态。
章早居然用极端手短报复秦岭,温迪暗惊,主动说起唐粒。今天唐粒搬去秦远山办公室,她祝贺唐粒成为同僚,内心不以为然,一个以色取利的捞女在总裁办公室必然干不长。
江岸笑道:“我那帮人要是有你看得明白就好了。”
温迪面露疑色:“哦?”
昨天秦远山召开领导层会议后,江岸的母亲齐玫被单独留下来。她兼任财务总监这几个月里,挪用公司资金投资海外铁矿项目,秦远山已经查明此事,他警告齐玫立即填补亏空。
齐玫当面认错,一出门便去找江岸。秦岭把唐粒带上会议室,是在胡来,局面于江岸有利,他得尽快把宁馨拉为己用。
江岸劝母亲别太焦虑,秦岭纨绔人皆所知,纵然秦远山有心,董事会也不允许由他把持集团大局,他们都等着分红呢。
齐玫眼一瞪:“老秦才47岁,孙子都快有了,他继续当他的董事长,集公司全员之力辅佐他儿子,你以为不可行?”
江岸不语。董事会退居二线的老头老太普遍认可他,三大副总裁里,一人是亲妈,一人是老好人钱自来,平素乐呵呵的像个弥勒佛,真正要站队时,他可能会保持中立,另一个副总裁沈庭璋很看好江岸,但他五十来岁了,女儿还痴恋秦岭,他选谁不好说。
江岸让母亲宽心:“公司想要长足发展,得依托中坚力量,我相信少壮派自有判断。”
少壮派是干实事的人,但江岸在公司远远没达到精神领袖的威望,秦远山要是让秦岭当接班人,少壮派是不会为江岸集体请辞的,职场中人最为现实,各有各的盘算。齐玫想再说几句,但儿子已经够不容易了,她叹声气,回去看财报。
江岸的众属下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先是感叹他夹杂秦家父子之间很难自处,继而拿历史上的“好皇孙”说事:
明成祖朱棣嫌太子愚钝,想要改立,大学士进言“好皇孙”,使太子地位得保,套用到华夏集团何尝不成立?秦岭纨绔不成器,可他儿子就未必了,秦远山有的是精力栽培第三代,没准秦岭早早娶妻生子,也有助于培养责任感。
江岸斥为胡言,秦家第三代再怎么天才,二十多年后才见分晓,秦远山不可能把宝押在一个未知数上。
温迪很赞同江岸,心下却叹息,齐玫被削权,丁雪被发配到海外,江岸这一脉势不如前了,偏生唐粒在此时登堂入室,教人不多想也难。但江岸毕竟不是庸众,他有他的骄傲。
养父老陈亲自烧菜,老王和老张买回卤菜熟食和啤酒,举办家宴庆祝唐粒成为总裁办秘书。酒过三巡,陈海米姗姗来迟,她打包了几道菜,为众人助兴。
陈海米今天当值,晚上9点半商场关门才下班,她特地和同事换了班,正待出发,沈曼琳现身:“能谈谈吗?”
沈曼琳请陈海米吃饭,想挖她当助理,陈海米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到自己和唐粒的关系,但沈曼琳想收买她当奸细的意图很明显,她婉拒了。
沈曼琳不急不躁:“薪水是这个数,你再想想。”
沈曼琳开出的薪水比当柜员丰厚不少,陈海米跟唐粒说了,唐粒赞成她去:“对敌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挣她的钱!”
三个养父齐刷刷举杯:“赚钱第一!”
夜里,唐粒失眠了。这一天过得精彩纷呈,中午和周忆南吃饭,下午升职,她到现在脑子都是木的,既怕自己把工作搞得一团乱,又怕让秦远山失望,无法再在华夏集团立足。
后半夜,唐粒想通了。秦远山出于爱屋及乌也罢,起码跟着他工作一天,就能多学点东西,将来再去别的公司找工作,也能多点工作经验。
秦远山让温迪带带唐粒,温迪仍把唐粒当前台人员用,派她去送各类合同和文件。送到市场部总监室,周忆南让唐粒留步:“喝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