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对段如霜说不便出府可以信件往来时,段如霜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羞赧,想必她并未正经学过写字,甚至还有些字是不识得的。
但这封信仍旧是她亲手写的,大多字歪歪扭扭,字体有的大,有的小,还有些不会写的,便用画图的方式表达。
温凝一边感慨段如霜果非凡俗女子,一边认真看那封信,大体意思如下:
“温姐姐,恕妹妹无知,未曾读过书,习过字,此信文法不通之处,当博姐姐一笑。
此前看过酒坊,与二公子了解过酒坊的经营情况,并大体了解过京城各大酒坊的现状,苦思一个日夜,以下乃妹妹拙见。
其一,酒市繁荣,各大酒楼方兴未艾,酒坊前景宽阔,姐姐与二公子眼光甚好;
其二,京中酒坊林立,其中不乏经营逾十年,更甚二十年者,无论酒品、市场,均是门路开阔,相比之下,我们规模较小,种类较少,亦无甚人脉名声积累,与之相争,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三,若想快速在京中有一席之地,不妨另辟蹊径。如今民风开放,女子入酒楼不为罕见,但酒楼中多有为男子准备的烈酒,却甚少女子偏爱的果酒,即便是宫中宴席,果酒品类亦是少寡,姐姐与二公子不妨往此方向思量。
若可,妹妹亦有想法一二。”
温凝沉着眸子看下去,心中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感慨。感动的是段如霜待这件事当真上心,将她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未有丝毫保留,分明她们相识还不足半月;感慨的是……不愧是段如霜啊,才几日时间,便抓到酒坊经营困难的要害,思路清晰地给出一个经营方向。
她建议放弃竞争激烈的传统酒市,转而钻营看来体量小,却还无人涉足的果酒市场,连果酒该投女子所好,用小巧精致的包装都想好了,还给她画了一幅示意图。
信的末尾,她对如何打开果酒市场都做了概述,看得温凝茅塞顿开,且热血沸腾。
温凝拿着信就飞快地去东厢找温祁了。
“二哥哥,我觉得如霜妹妹说的甚是有理,酒坊若照目前的模式继续经营下去,只会举步维艰,惨淡收场。她信中所说,不妨一试!”温凝眸中还残余着看完信件时的熠熠光彩。
温祁扬着眉头将信一张张看完,摸下巴:“段家这位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心思倒是巧妙。”
温凝不可思议:“你敢说如霜妹妹傻?!”
人家可是大胤首位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女商人,比伱那位心上人聪慧了没有万倍也有千倍好吗!
温祁睨着那一整篇鬼画符似的字,低笑道:“你见过哪个姑娘的字……”
“人家未曾读过书就有如此玲珑心思,若和你们一般饱读诗书,怕是连你都比不上她!”温凝哼一声,“你不想看便罢了,不与你说了!”
“欸……”温祁拦住温凝要夺信的手,“二哥与你说笑而已,怎还当真了。”
温凝其实知道温祁就是这么个不正经的性子,但她上辈子就钦佩段如霜,听他这样轻飘飘地评价,还是不由有些气。
若不是她重生一回,哪有能耐找到这么厉害的帮手?偏他还挑三拣四!
温祁确实对温凝执意拉一个未出阁,甚至比她还小几个月的小姑娘来一道经营酒坊很是不解,但他看过信,又觉得小姑娘还是有点自己想法的。
他是爱酒之人,懂得酿酒,品酒,对经营之道却不擅长。她信中提到的所谓“市场”,所谓“声名”,他之前并未多虑。
好酒不怕巷子深,不是吗?
但这几个月经营下来,他们的巷子……咳,可能过于地深了点儿。
“段姑娘所说极有道理,且颇有见解。只是……”温祁继续摸着下巴,却不再是调侃之色,而是正色道,“阿凝,这酒坊到底是你的银钱在经营。你知二哥只懂酒,对经商一知半解,但段姑娘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确定要采纳她的建议?”
温祁看着温凝道:“若照段姑娘的想法,除了酒坊,我们前端还需要盘下一家店面,酒坊内现有的产品也需更新。从调制新产品,到包装、上架,算上时间、人力等成本,若失败,再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温祁从不曾问过温凝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可他显然很清楚,温凝已然拿出全部身家,拼此一搏。
温凝雀跃的心跟着冷静了一些,但犹豫也不过片刻。
她其实本就没什么资本,现下做的这些,不过是妄图以小博大罢了,酒坊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若在这一步就败了,她……认了。
可段如霜上辈子成功了,万一这辈子也成功了呢?
那她可就真不枉重活一世了。
“确定!”温凝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