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哲点点头:“别太劳累。”赵以川俯下身,从车窗外和裴哲道别:“你也是。”“对了,车。”裴哲想起来了,安排着,“明天司机开到你小区车位上,再把钥匙送到华闻。那辆7系周三限号。”赵以川做了个ok手势:“行,我就不跟你多说谢谢了。”裴哲说不用,眼神飘忽片刻:“那……晚安?”赵以川站在路边。“你快回去吧。”他双手插兜朝裴哲笑,“到家告诉我一声。”又是这句话,听得裴哲耳后发热。再次出发后车窗紧闭,良好的空气循环系统却没有彻底驱散车内残留的香水余味。或许不是香水,这股气息伴随赵以川太久,连苦的尾韵都让裴哲会无意间把他和海洋关联在一起常人提起大海,会想日落日出,浮光跃金,一望无际的坦荡灿烂又无比广阔,但除了一丝后调,赵以川和这些大相径庭。月光倾泻,潮汐涌动,夜空静谧深邃,最远处一丝亮色,风声湿润,白浪微咸。赵以川像黎明的海,无处不迷人。作者有话说:裴总:我的车有这个这个和这个川:谁开跑车上班(看生活白痴的眼神jpg十八、“我爱人,赵以川。”南岸庄园的房间在婚礼前一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同性婚礼省去了不少传统婚礼环节,在流程上会相对简单,再加上裴哲的要求之一就是“低调”“亲切”,婚礼的基调一早就定好了。草地派对。南岸庄园是整个东部收费最高的本土奢华酒店之一,位于虹市近郊,占地超过20亩,不仅休闲度假场所应有尽有,甚至还单独建设了一个湿地公园。近两年陆续承办了几对明星夫妻和豪门世家的婚礼,南岸庄园声名大噪,保密和隐私服务质量也更高了。裴哲预定的“天鹅堡”是其中一个独栋。毗邻湿地芦苇荡,地势又高,风景是整个南岸庄园最好的。别墅正如其名,主要建筑一共四层楼,内有10个卧室,其他诸如电玩厅、电影厅和健身房都十分齐全。而外部设施这一块,光是草地面积就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赵以川见了场地,问裴哲:“定这个办婚礼要多少钱?”“不知道。”裴哲确实不知道,因为他没花钱。最开始投资南岸庄园的大股东之一就有启荣集团,裴照雪至今仍持有这里8的股份,说得大言不惭一些,这也算自家地盘。赵以川不了解其中关联,只觉得裴哲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好让他对此没有心理压力。因为婚礼,“天鹅堡”的草地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整体基调是清新明快的粉白,派对氛围主打自由、随性,并没有处处强调这是婚礼,只在桌台的插花和宣誓台两个地方装饰了裴哲和赵以川的名字字母。“明天这边会有乐队,歌单我拿给裴总看过了,如果赵先生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补充。”姚迢把文件递给赵以川,“哦对了,今晚有bachelorparty,不用太早就睡觉,明天有的是时间准备呢。两位可以和大家一起露营、喝酒,再看看摇滚乐队演出。”“……我就不参加了吧。”赵以川转向裴哲。这派对是楚畅撺掇的,裴哲心想是个放松的好机会就答应了,听赵以川这么说,他脸色有点差:“是不是又想说跟你没关系?”赵以川:“楚畅和你的朋友圈子我确实不熟,今天这个场合……我又不会撒谎,还是以后熟悉了再一起玩吧?”万一今天哪句话说错了影响你的面子,我怎么分辨谁知道我们是假结婚?赵以川言尽于此。闻言,裴哲只好妥协,但仍气不过:“现在说‘以后’,你别到时候再继续推脱就行。”“不会的。”赵以川说,笑得无比完美。他是个高端的谈判专家,总能不声不响地就让裴哲顺着他的意思决定。察觉到这点后,裴哲已经放弃挣扎,转向姚迢道:“他不去,我今晚也要跟公司几个办事处的高管开视频会议,让宾客自己玩开心点。”姚迢:“……您今天还工作?”裴哲点头,全没觉得自己的日程有什么不妥。见姚迢万年保持严谨的职业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赵以川幸灾乐祸,心道:“看吧,我就知道他做得出这种事。”然而客户这么要求,姚迢再无解也敢怒不敢言,奔走去安排了。冬至过后,黑夜的时间在渐渐缩短,气象预报翌日放晴,可前夜云层厚重,不见星月,怎么看都不像会有个结婚的好天气。入夜,庄园各处依旧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婚礼嘉宾的名单是裴哲和父母一起拟定的,诸多考虑,最后总牵扯到利益。但派对稍有区别,为了联络同龄的商业伙伴们,裴哲给他们都发了请帖,希望一起聚一聚。大部分给了他这个面子,带着男伴女伴,把这当成一次有人买单的度假,人数众多,赵以川刚看见满院子的男男女女时吓了一跳。原来是真的,主角在场与否都无所谓。乐队,冬夜篝火,bbq,游泳池,一切都显得轻松惬意,好似婚礼都不重要了。赵以川站在高处看,这群人里他只认识楚畅,发现对方旁边是苏艺。他早知道两人有猫腻,只是没想到发展这么迅速。刚入职时,赵以川就听同事八卦苏艺刚接受了男友求婚,后来不知怎么到这个阶段居然还掰了。他们分手没多久,苏艺的朋友圈就出现了楚畅的身影,而赵以川因为楚畅的关系,轻轻松松地和苏艺也成为了合作伙伴。现在,摇滚乐队演出的旁边,苏艺坐在吉普车引擎盖上,楚畅则靠着车头,不避讳地半搂住苏艺的腰,两人一人一瓶啤酒聊得火热。几乎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在一起的,否则就结群,显得窗台上的赵以川无比滑稽。他没事可做,干站着更觉凄凉。赵以川索性在别墅内部晃了一圈,算作一个迟到的rootour,最后溜溜达达地从厨房挑了两个香草味哈根达斯,停在三楼的房间门口。实木门虚掩着,草地上的哄笑经过层层墙壁与隔音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但人声也很真切,赵以川站在门边,听见裴哲用正常音量说着一大串数据模型、测试之类的术语。内心纠结了一下,他选择了当一个不速之客。没有敲门,赵以川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是最大的一个,有玄关和占据最好观景位的落地窗,裴哲的办公地点就设在窗边。听见动静后裴哲抬头,四目相对,灯光掩映下,赵以川仿佛看见裴哲嘴角一扬。看样子是原谅了他突然闯入,赵以川便问:“结束了吗?”裴哲没答是与否:“什么事?”“就觉得你可能想吃一个冰淇淋。”赵以川走到桌边,香草冰淇淋外盒还带着一点霜,被他放在裴哲的电脑旁。裴哲看冰淇淋一眼,没有让赵以川马上走,也不说好或者不好,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那今天就先这样,大家回去后可以各自开个部门会议,2月份开始所有事必须走上正轨否则今年的目标不可能完成哦对。”他停顿下,对赵以川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站到身侧。赵以川一头雾水,仍然照做。电脑屏幕中央是视频会议的窗口,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脸,旁边围着一圈正襟危坐满脸疲态的商务人士,明显刚结束正事。他们发现赵以川,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惊讶宛如复制粘贴,整整齐齐地勾勒出一出荒诞剧。什么情况?条件反射地,赵以川伸出手想拉一拉不规整的衣服下摆就算别墅内暖气充沛,他始终觉得t恤睡裤的打扮太过随意了,旁边的裴哲着装比他正式太多。他不想在任何有第三人的地方看上去输裴哲一截。咬着勺子,拉衣服动作到一半,手腕忽然被谁握住,赵以川下意识挣脱,对方却将他抓得更紧,晃了晃他的手。赵以川不可思议地看向裴哲。号称自己“不爱肢体接触”的青年制止了他的遮掩,确认他不再逃离掌控后松开了腕骨。赵以川一口气还没出完,裴哲单手拢过赵以川腰侧,将他往自己身边带。居然是个拥抱,亲密,暧昧,柔和又透着一丝欲望。耳畔“嗡”的一声炸开。接触的地方,皮肤却仿佛即将起火。“大家这次受限于各种条件不能出席婚礼,我也感到遗憾。”裴哲语气轻缓,带着漫不经心的羞赧,手臂收得更紧些,“各位,介绍一下,这是赵以川,我爱人。”谁说裴哲不会演戏?裴哲现在完全像个沉浸在新婚之喜的人,骄傲地向大家分享他的快乐。赵以川眉眼弯弯,手脚冰凉。香草冰淇淋半融化,奶油味浓郁,腻得平时嗜甜的赵以川都终于吃不下去。他坐在小沙发上,看裴哲关掉电脑摘了银边眼镜,单手撑着额角休息。刚才那副样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茫然。他差点就被裴哲骗了,还以为某些时候很好拿捏对方。这人其实根本是人形计算机,自动设定好程序,断电也能运行,且容不得运算过程中任何一个偶发性bug,哪怕一些看上去荒唐的瑕疵说不定都在裴哲计算之内。所以他有时无所谓,有时放任赵以川的举动,因为逃不出预设范围。否则裴哲怎么刚才让他僵在原地,半晌只说出一句“你们好”,还煞有介事地对自己公司的高管们解释赵以川是怕生。裴哲故意欺负他吧。真是睚眦必报。赵以川狠狠地咬着小勺,目不转睛瞪向裴哲。“搞个突然袭击,就不准我袭击回来啊?”裴哲好似猜到他内心想法,似笑非笑地说,“赵律,刚才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准备好的词都忘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裴哲没听懂,好奇地问:“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有点笨,反应还很慢。”裴哲并不反对他对自己的定义,说话慢吞吞:“早先告诉过你,其实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我都能接受。”听起来似乎也接受了赵以川说他“有点笨”。无原则有时也是一种不在乎。火山喷发后天崩地裂,紧随其后,熔岩会覆盖掉大地的痕迹,冷却,没有毁灭什么,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焦黑。而从这时起,火山因何而喷发、是否带来灾难、下一次在何时,似乎都不再耐人寻味了。赵以川心里的荒土刚发一点芽,还未生长,这时也被厚厚的炭色尽数埋在灰烬之下。“哦。”他听见自己不以为意地回应,“你还挺幽默。”裴哲一怔,坐直了。小沙发里的青年因为阴影遮挡看不清脸,轻松随意伸长的两条腿重新摆得谨慎,双手握住一个冰淇淋的空盒子架在身前,冷漠而戒备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