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十八了,今年是小年,没有年三十,为了就到的除夕,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军务政要已在二十五日之前解决整理妥当,而各州县也无特别紧要的事情,于是我这儿的正经活儿倒反是空下来了。
中午,就只剩下我和燕巧才有时间吃饭,虞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午饭也经常是塞一个包子在嘴里,边嚼边看帐目就这么过了。
“啧!没了虞靖,饭色就差了整整几个档次。”燕巧边吃边挑剔。
我夹起一口菜佐着饭吃着,没有吭声。这几日,几乎将我心力榨干。
燕巧看看我,“你这几晚怎么过的?”
“睡觉。”我头也没抬。
“没见你和我们一起去过修月的地方,朴园的东西也没动过,你到底睡哪?”
“张烟、秋航都可以。”
“可你一个地方也没去过吧?”燕巧盯住我。
我朝她看一眼,笑道:“书房总是个地方吧。”
燕巧泄气,“不是在早四日前就该结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多事?”
“总还有许多事是不分过不过年的。”我语气清淡,并不想多说。
“那朴园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那几床被褥差不多也要烂了。”
我眼一沉,冷笑,“那就让它烂着吧。”
燕巧看着我忽然不说话了,我心里微涩,可是这种黑暗我并不想让她沾染。匆匆吃完饭,我又回到书房。六爷去了凌州郊外,整个书房一时有些静。我环顾四周,窗明几净,六爷是个爱干净的人,手下的丫鬟小厮也都调教得明明白白。同样,他对手下人也要求做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朴园那几床被褥算什么,这些小事根本不用燕巧来操心的。
从窗台望出去,远远地看见家丁丫鬟来来往往,过年的喜气散布四周,浓烈地燃烧开来。六爷对下人的要求自是严厉,但仍是有零零落落的炮仗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除夕了,虽不合规矩,但热闹欢喜之余也不那么计较。
还在蒙乾镇的时候,也是这般吧。我、张烟、虞靖向来没个约束,放起炮仗来也不输于别家的小子。而修月与秋航是十分安分的人,连看也不看。燕巧喜欢看却不敢放。拘缘是早早被父母拴在家中。不过,晚上都会结伴到师傅的书斋里跟师傅一起。
或许因为是除夕,所以师傅这天晚上都会喝点酒,微醺的他总让人觉得有丝悲哀缠绕在其眉间。有一次,我和虞靖还偷偷看见他拿着一块通体澄黄的玉佩反复思量。那时候不懂,还曾偷出来玩过,现在想来,师傅这一生必定也有许多痛苦与无奈吧。
现在想起他那日的绝情来,也明白了他自有他的隐衷,只是我们都不能知道。
除夕了,云散,雪止,多风。凌州的雪很轻,风轻轻一卷,即满天飘零,“千树万树梨花开”原来不止北地才有。喜庆的气息很浓,大伙都乐呵呵地忙着。
但我忽然发觉,府里有一批人很平静,一种预先安排过的镇定。那是侍卫。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六爷在安排着什么,但我却看不出端倪。
算了,我还有我的事,六爷既然有所决断,想也布置妥当了。我在书房院外拐了个弯,前面即是帐房,虞靖正在那里忙活。
我敲门进去,“虞靖,怎么还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