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才把你惯成了现在这样!”江景延冷声道。江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片刻,最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父江母,眼泪汪汪地小声开口:“爸妈,我……”周文倩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江鸿宇的脸色难看,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几口,语气严肃责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次确实是你的不对。”想到刚才对林岁辞说的那些话,江鸿宇的神色复杂。因为林的缘故,他这些年一直都不待见林岁辞,从来就没有真正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可他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江乐错了就是错了。“江乐,我们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鸿宇厉声质问。江鸿宇是个慈父,平时很少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江乐被凶得愣了一下,随后便愈发委屈了。“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待在我们家里。”他哽咽着说道:“爸妈你们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儿,有时候还因为他而闹矛盾,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如果不是他,我们家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儿,也不会被别人笑话。”“林岁辞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想看到他!”他看到林岁辞那张脸就觉得恶心,跟他妈林一样恶心。?是让我脱衣服吗江鸿宇和周文倩怎么也没想到江乐会说出这种话,平日里小儿子对待林岁辞的态度一向是比较友好的,谁知道心里居然藏着这种想法。江景延倒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江乐不喜欢林岁辞。“乐乐……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周文倩一向以为自己很了解小儿子,如今听了这些话,她心里的情绪万分复杂,像缠了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伤害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周文倩面容疲倦地扶着额角,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乐乐,妈妈对你很失望。”江鸿宇:“江乐,你自己回房间好好反省都做错了什么,这段时间都别出门了。”“我……”江乐哭着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往楼上走去了。爸妈和大哥还在气头上,等过几天就好了,他们那么疼他,不会真对他生气的。江乐当初策划绑架事件的时候,就想过暴露真相的可能,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有这个底气。江鸿宇搂着脸色难看的妻子安慰了几句,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江景延。“现在想想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景延,你不是跟林岁辞关系好吗,他和裴川是怎么认识的?”裴川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这笔帐,改天再算。江鸿宇总觉得有些不安,裴川这人可不是个善茬,圈子里可没有多少人敢招惹他,万一他真要为了林岁辞插手这件事,可不好解决。林岁辞和裴川到底什么关系?“这事儿我可管不了,爸,您自个儿看着办吧。”江景延冲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完之后便起身往外走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林岁辞没有昏迷多久,便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第一感觉就是眼睛疼,刺疼刺疼的。他这是又来到了医院,手背上还插着针挂着点滴。林岁辞极为缓慢的眨了眨刺疼的眼睛,迟钝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他刚才埋在裴川的怀里哭了很久,最后还……哭晕过去了?还没等他仔细回想,外门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他心里一惊,立刻闭上了眼睛。裴川放轻脚步走了过来,在病床边坐下,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了病床上躺着的青年身上,打量了一圈。他凑了过来,稍稍俯下身来,盯着对方微微发颤的纤长眼睫,还有逐渐染上了薄红的耳朵尖。“醒了?”低缓中含着隐约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岁辞紧张地攥住了盖在身上的薄被,片刻之后才犹豫着睁开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措不及防对上了男人那张放大了的俊脸,他立刻仓促地偏开了视线,脸颊发烫。当时林岁辞哭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什么都没顾虑得上,现在后知后觉才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自己还哭晕过去了,这也太丢脸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裴川还提醒了一遍:“刚才你哭得太厉害,低血糖晕了过去。”裴川边说着,边兑了杯温水递到林岁辞干燥发白的嘴唇边,“喝点水。”林岁辞低着头,乖乖地就着裴川的手喝了几口水,还悄悄用余光扫了几眼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睛红红的,神态乖巧又小心翼翼。像只小兔子,裴川心想。裴川今天穿了件休闲的白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解开了两颗,衣摆束进了裤腰里,有些凌乱,反而添了几分随性慵懒。但这都不是重点。两人的距离很近,林岁辞不经意间就注意到了那件白衬衫肩膀和胸口的位置颜色深了一点,就像是被水打湿了一样,而且面积还不小。林岁辞差点儿就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温水呛了一下。那就是被他的泪水染湿的。他极为艰难地咽下了那口温水,脸颊愈发烫了。裴川将剩下的半杯水放在了床头柜上,有些不解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青年。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刚才像只兔子,现在又变成了小鹌鹑,而且耳朵还红得厉害,就连脖子都染上了薄红。他还以为林岁辞身体不舒服,于是坐在病床边上,不由分说地抬起双手捧住了林岁辞的脸颊,冷峻的眉宇间微蹙着,还用手背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温度正常,那为什么脸这么红。“还有哪里不舒服?”裴川不放心地询问。他现在不放心的还是林岁辞的精神问题,本来病就没好,刚才在江家又经历了那些,也许病情会加重。林岁辞像是没反应过来,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几秒,鼻子忽然又是一酸,眼睛里又重新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他的嘴角也轻轻瘪着,看起来有些委屈,还用那双盛着泪水的漂亮眼睛看着裴川,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像个要不着糖吃的小孩子,让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在怀里哄。裴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这回着实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招架得住眼前的场面,他确实有点招架不住。控制住了把人抱在怀里的冲动,裴川敛了敛心神,放轻了语气道:“怎么了?”林岁辞轻轻摇了摇头,但同时滚烫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他偏过脑袋,抬起手背用力地擦了擦。裴川有瞬间的手足无措,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攥着林岁辞擦眼泪的手,又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对方眼角的泪水。他无奈又觉得觉得好笑,再一次低声哄着:“好了,不能再哭了,眼睛都肿了。”末了,他又语气略显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岁岁乖。”林岁辞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太丢人了,一天在裴川面前哭了两回,但就是控制不住。林岁辞吸了吸鼻子,抬眸望着天花板,强行把泪水憋了回去。他这回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裴川那含着关怀担忧的眼神。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也不再天真地期待着渴望着能得到旁人的疼爱,但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原来还有人会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角落里待了很久,已经习惯了,麻木了,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点亮了黑暗的角落。但林岁辞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恐慌不安,他害怕那束光会将他灼伤,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但那束光仍然追随着他,保护着他,让他那颗冰冷黑暗的心再次感受到了温暖。他不再抗拒,甚至开始贪恋并且依赖这一丝的温暖。也许就是从裴川毫不犹豫地冲到他面前,为他挡了那一个烟灰缸开始。男人高大的身影将他保护在其中,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住了黑暗对他的侵蚀。不管裴川是为了什么,但他是真心对自己好,林岁辞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能感受得到。裴川自然不知道林岁辞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青年明明想哭却强忍泪水的模样,莫名可爱得紧。他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肚子饿不饿?”林岁辞从繁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摇了摇头,见裴川的眉又似不悦地微蹙起来后,他又极为快速地点了点头。裴川的眉这才舒展开来。刚才小孩儿都快把酸水吐出来了,不吃东西可不行。他转身出去吩咐守在门外的保镖买吃的。吊瓶里的水也滴完了,裴川又按铃让护士过来给林岁辞拔针,青年的手背苍白,能很清晰地看到静脉血管,此时贴上了胶布,盖住了针口。此时他伸出那只手,食指轻轻在裴川的后背点了点,还湿漉漉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关切。那个本应该往他头上砸去的烟灰缸,被裴川用后背挡住了。烟灰缸的重量不轻,江乐的力气也不小,他有些担心,尽管对方的行为举止很都自然,看不出有没有受伤。裴川很快就明白了林岁辞的意思,他唇角极轻地往上挑了挑,“担心我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