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颓坐在乱糟糟的草席上,在窗户透进来的光里,他不愿躲在暗处。衣裳头发有些凌乱,之前应该是得到了牢里的一些招待。
他知道有人会来,也在等待,听见脚步声后,与江水对视。一日不见,他脸上瘦削了很多,泥土和灰尘覆盖一身,背还挺着,骨子里的傲气还未消散。
江水心里一软,鼻尖涩涩的难受,憋了半天:“对不起。”
她一心认为自己是这次牢狱之灾的导火索,婚后裴回让着自己,不管别人闲言碎语。现下想来,还是应该管一下,时代的洪流不能因为个人逆转,若是适当妥协,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狱卒找了半天的钥匙,终于打开了牢门,留给他们相处的空间。
裴回擦干脸上的泪水,像个没事人一样蹭地跳起,拍拍屁股以及身上的灰尘。笑脸相迎,似乎没有听见刚才江水的话:“你来啦。”
两人俱是哽咽,知道哭没有任何用,裴回帮江水卸下包袱,似乎很期待里头的东西:“给我带了些什么进来,我可待不了这么久,只是苦了你了,没人陪你,可以去茶馆找白姨,侯府那边的弟弟们我看也是会照顾人的。这些日子,你就苦些,不要太惹人注意,免得将你也脱下水来,女狱那边,男子可不能随意进出。”
“你说什么呢。”江水第一次主动抱住了裴回,贴在他胸膛,听见心跳仍雄壮有力,她安心了许多,只是眼泪止不住。
裴回顿了一下,温柔地摸着江水的头:“没关系的,为夫不日就出去找你。”
听他言语里还是轻松,江水故嗔,推开裴回,指着那包东西:“里头装了许多馒头,顶饱,还有一件棉服,丑虽丑,但也暖和,你就将就一下。我出去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最后一句她是在安慰自己。
“这次流言逼得甚紧,皇上本就对我有所猜疑,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过我自诩打仗还行,罪不至死,放心吧。”裴回对眼前的局势倒是分析得很清楚,不过是和陪老将军一样的悲观。
“今日还有人去茶馆闹事,枪打出头鸟,等着吧……”江水眼中浮起一层杀气,裴回不由得一惊,自己平日里将自己妻子耳濡目染成这个样子了吗,可不太行。
他伸手去闭上江水的眼睛:“莫生气,不要乱来,听见了吗?”
外头狱卒开始催了,江水也调皮地向裴回比了一个鬼脸:“我相信你,你相信我。”
见了裴回一面,即使心中没有底,但是江水脚下的步伐轻快了许多,所有人等着她出丑,却一路顺畅看到了外头的日光。
狱中裴回如此脆弱,他看见自己却仍是安慰的一方。在他还没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明是无助的,是害怕的。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他还是装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江水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星月出来见着江水从门口出来,连忙上去替她打上伞,这飘飞的雪花再美,不留神却会着凉。
“少夫人,人找到了。”她在江水耳边轻声说。
“那就出发去侯府,这上头的心事我们摸不准,下头作乱的人可不能放过。”江水脸色如常,许是因为眼眸中倒影着冰天雪地,显得格外寒凉。
看得星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声应着是,跟着江水直直往侯府去。
她却没有先去找秦姨娘,直接去了宋麒的书房,他正在桌上写公文,一笔一划尽显书香世家,文人风骨。
见着女儿从风雪中赶来,不禁有些困惑,这几日女婿入狱,相必是有些急难事,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让江水快进去。
“父亲,女儿有事相谈,还是去正堂吧,恐污了这书堂的清雅之气。”
江水冷不丁这样一句话,让老宋感觉事情非同小可,狐疑地还是跟着女儿去了正堂。
正堂前后都被裴府的人给把守者,密不透风,堂中央跪了一男子,走进一看,这不是秦姨娘之前院内的小厮是谁。
“冬华,你究竟要干什么。”宋麒的脸色也不太好,冷冷道。
“父亲,您还是听听他怎么说罢。”江水到不着急,如今人证已在面前,他家的底细江水一清二楚,只需稍微威胁,还怕什么不说的。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这裴少夫人二话没说就派人捆了小的,还数了小的家中人数,非要我说出什么真相,老爷明察。”
那小厮也死咬住不放,当初冬阳落水时,只有他一个证人,咬住不放,就会翻盘至今,他今日也拿定了主意。
“我可没有逼迫你什么,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当年冬阳落水的情况,还有当初那秀才是如何进了我的园中,如今这流言究竟缘起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