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波用指尖轻轻地蹭了下纸杯子,仿佛那是什么珍重的东西。
然后他问:“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上海,过得还好吗?”
便利店连续不断欢快的“欢迎光临”的声音中,宋方霓感觉,她的鼻子以令人恐慌的速度酸了。
她强撑一口气,微笑说:“我很好。”随后,她很缓慢地说,“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是欧阳文。”
梁恒波“嗯”了声。
没有怨怼,亦无委屈,不需要任何解释。这是一个对他自己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也完全不恋旧情的精英男人所拥有的大度体面。
梁恒波随后问到她们玛氏是不是在招标。
宋方霓稍微奇怪。她说:“没错。”
沉默了几秒,她很公事公办地说:“梁总,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到梁恒波这个级别的高管,已经不太会负责处理某部门的基础具体业务,即使管,也不太可能在在比稿期间就开始插手。
梁恒波仿佛知道她疑虑什么,他慢慢啜着廉价的咖啡:“我的级别确实不低,但术业有专攻,老实说,我对saas营销栈这方面理解粗浅,可谓一窍不通。”
他继续说:“我这次来上海,打算收购几家上海和南京的公司,其中之一,有你朋友鲍萍的公司,想稍微了解她们业务状况。但我们科讯的业务很多,也会参加之后你们的招标。我就算当一个花瓶,也得什么都得知道,什么都得管点。”
宋方霓想到之前听到的传言,梁恒波长居在北京,和广州总部不和,被其他高层排挤。这次来上海,是正准备招新的团队单干什么的。
两人这么糅杂公事私事的交谈几句,气氛莫名其妙地缓和,比起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更像是老同学之间闲聊。
但宋方霓很克制自己。不管如何,她是甲方,梁恒波是可能的乙方,她没有透露任何事情。
告别的时候,梁恒波有人来接。宋方霓则需要步行去医院的停车场。
站在路边,她看到他自然而然地掏出了一个随身听。
手机听歌已经成为主流的今日,梁恒波还在长情地用索尼walkan听歌,不过,他用的是最新一代的机器。
注意到她目光,他说:“有事?”
在南方温润的春风里,宋方霓感觉像喝多了。
就是一种气氛,瞬间像闪电般击中她。
可能是她疯了,为什么会觉得梁恒波变也却也没有变。可能是小时候习惯用刘海遮住眼睛,表面沉静却又有点清高别扭的女孩在身体里复苏,在梁恒波面前,她又能做一个陌生的,口无遮拦的自己。
她咳嗽了声:“我还以为你喜欢鲍萍。”
“她人不错。”他随口说,顿了下,才有点警觉地说,“不是那种喜欢。怎么,你想要为我俩搭桥牵线?”
宋方霓断然说:“绝不。”
她还没那么反社会人格,想撮合自己的好友和前男友。实际上,她根本都不希望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她含糊地说:“如果你还没结婚,上海有很多单身的年轻女孩子。”
绿灯亮起来,车水马龙中,梁恒波也看到对面来接他的奔驰。
大灯闪了闪,他对司机招了下手:“我不知道自己受不受那些女孩子的欢迎。”
宋方霓看着梁恒波过马路。
他的头发染成黑色后,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青年才俊形象,他在春天的斑马线里快步行走的这一幕,配上黄绿的城市,如此的美好,就像他们之前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没发生,就像他假装没有收到她持续很久没完没了的求复合信息。
知道他没结婚,宋方霓说不惊讶是假的,但她没有感到松一口气,反而更迷茫。因为她明显觉得他身上有一部分东西变了,却又抓不住线索。
突然之间,她涌上糟糕的念头。
悄悄地跟过去,窥探他现在的生活现在的状态,看看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如何,她想看到他一切的情绪,即使自己已经排除在他的生活当中。
然而她只是看到梁恒波安全地坐上车,她朝他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