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几个疑点我想不通。”
林暮山倚在浴室门边,看着在水池里冲洗着草莓的钟潭。
刚才两人吃完饭回到酒店楼下,钟潭看到路边有当地农民挑着筐卖自家种的草莓,刚采摘下来的果实红彤彤的,看着特别诱人,就立刻买了两盒。
“什么?”
哗啦啦的水声里,钟潭专注于手中的草莓,没听清林暮山在说什么。
林暮山看着钟潭将一颗颗鲜红的果实放在流水下细细冲洗,手指间的动作灵巧而轻柔,不知怎么就觉得,这草莓看起来……似乎挺好吃。
钟潭走出浴室,将洗好的草莓放在小桌上,招呼道:“来吃,边吃边聊。”
两人在窗边坐下。
窗外一阵闷雷滚过,暴雨还在酝酿。空气里有沉甸甸的水汽,偶尔有一丝风,裹着雨前闷热潮湿的气息,从窗口钻进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钟潭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我一直在想,那个王婶说起何莉,对她家里的事那么了解。这个村子又这么封闭,有点什么事肯定全村都知道。可是我们第一次在村口时,那几个人却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这个人,这种前后态度的矛盾很可疑。他们是想回避什么?”
“这也可以解释为,他们村子里的事不想被外人过多了解。”
“如果是这样,那个王婶跟我们说的细节也太多了吧,很多都是没必要的。”
“没错,这点我也觉得疑惑。按理说,她说何莉三四年没回来了,如果是真的,何莉这几年根本不可能和村子里有什么联系,她又怎么会知道何莉在城里睡了多少男人,还有了孩子?”
钟潭接着说,“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如果王婶说的是真的,何莉连母亲去世都没回来,父亲卧病在床也不管,那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买两张回乡的车票?这两种行为和动机是矛盾的,根本说不通。”
林暮山思索着钟潭的话,尝试代入本人去理解这种矛盾的行为:“也许,她在嘉云刚实施了绑架勒索,在心情紧张的情况下,想回到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
钟潭沉吟片刻,摇摇头,“并不是所有家乡都能让人感到安全。这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是鄙夷的,甚至厌弃,目前看来这里也根本没有她在意的人和事。没有她熟悉的环境,又怎么会让她有安全感?你在情绪紧张的状态下,会想回到一个周围人都排斥你的地方,仅仅因为那是你户籍所在地?”
每当钟潭陷入对案情的分析,语气总会不自觉地变得强势果决。他说完这番话,才突然意识到对面听着自己说话的人是林暮山,并不是他刑侦队的警员们。于是语气立刻柔和了许多,耐心解释道:
“当然,我说的这种推理,只是建立在今天王婶的话均为事实的情况下。有可能何莉是真的想回来的,只是原因我们还没能找到。”
林暮山注意的钟潭语气的突变,笑了笑,“所以,你对王婶的话有怀疑?”
“嗯……先说说你吧,当时我跟她说话,你在里屋有什么发现吗?”
“那里面,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个杂物间。堆放着各种废弃的家具,不过看上去都很久没人碰过了,结满了蜘蛛网。连地板上都是厚厚一层灰,没有脚印,看起来至少一两年没人进来过。我大致翻了翻,没发现其他可疑的点。”
钟潭点头,“我在厨房也是一样的感受。所以,你没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客厅里那张床很突兀吗?和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件屋子根本就荒废了好几年,没有人在此生活。那张床和床上的人都像是突然闯入的。”
“你怀疑那不是何莉她父亲?”
“这个还不好说。不过,如果真的有个人长期睡在一间屋子里,哪怕他没有行动能力,每天只能躺着,也会留下吃喝拉撒的基本生活痕迹。如果像他们说的,还有个人时常来照顾他,那就应该有更多痕迹才对。可那间房子里,我们看到所有的物件都很破旧,积满灰尘,唯独床上却很整齐。屋子里明明有桌椅,床边却是空的。照顾这样的卧床病人,日常擦洗、喂饭什么的,总需要把椅子吧。”
钟潭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也可以勉强解释为,这样的病人生活痕迹极少,照顾他的人,可以在自己家做好了饭送过去,坐在床上喂他吃——如果以上这些还勉强说得过去,我总觉得,还有某个明显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我现在一下子还没想出来。”
林暮山点头,“即使抛开这些疑点,从人性角度分析也很难解释。如果王婶那么厌弃何莉,又怎么会对她父亲这么上心?这样长期卧床的病人,连子女都难以几年如一日的照料。他们两家关系有这么好吗?”
钟潭摩挲着下巴,又陷入沉思,“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这些是他们有意呈现的假象——”
林暮山顺着他的思路推理:“拼命把何莉往外推,想给我们一种何莉与村子无关的感觉,连家里人都是邻居在照料。”
“何莉与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们赶紧走吧——是想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钟潭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看着林暮山。
“那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见那个卧床的老人?何莉在嘉云的资料都没提过自己的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