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七月,首都机场外。
季淮凛闭目坐在车里,昏暗的灯光在他冷峻的轮廓上投出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显得面色有些晦暗不明。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
开车的陈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犹豫了会儿后谨慎地开口:“阿凛,是回老宅还是去嘉陵苑?”
他的话音落下,后排坐着的男人有了动静。
季淮凛撩开眼皮,漆黑如墨的眼眸扫过身旁的手机,伸手捞过,冷白修长的食指随意滑动了几下屏幕。
解锁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桌面背景,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开消息。
周管家:季老回来了
季淮凛摁灭手机,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掀起薄唇,低沉的嗓音在逼仄的车厢响起:“太久没见爷爷了。”
陈岸心下明了,方向盘在路口打转,黑色大G往二环方向疾驰。
盛夏的傍晚,北京城热浪滚滚。
长安街车辆川流不息,经过彩灯高照的广场时,季淮凛清冷的眉眼转向了车窗外,神色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柔和。
半小时后,车子从繁华的街面缓缓行驶进一条宽敞静谧的胡同巷,这条深巷里只住着两户人家,其一便是闻名京城的季家。
车子在一座占地近三千平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外停下,一眼望过去,暗红色的古朴大门外站着几名面色庄严肃穆的男子。
参天的老槐树从青砖灰瓦里探出枝丫,遮住了阴历十五的圆月,槐花落了一地,周遭都能闻到馥郁香气。
“今晚住这了,明天去上海。”
陈岸有些惊讶季淮凛的速度,但却没有多问,他点头应声,把车停稳,下车打开车门等着季淮凛出来。
季淮凛并没有立即下去,长腿交叠,姿势慵懒,沉默地在车里坐了近半分钟,而后脱下外套随意挽在臂弯里,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修长优越的身姿从车上落地。
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门口那墩威猛摄人的石狮旁,挑眉看着伸手拦他的几个男人。
他没说话,眸色沉沉。
守门的几人面无异色,但视线皆是落在眼前这个面容俊逸,五官轮廓英挺,浑身散发着沉稳矜贵气质的年轻男人身上。
忽地,离季淮凛最近的男人眸光一闪,随即微微垂头,恭敬地喊了声:“季少。”
一听是姓季的,门口几人纷纷收回手,异口同声后又恢复了目不斜视的姿态。
季淮凛颔首,眼神示意不用他们开门,笔直的长腿跨上台阶。随后抬手放在红木门的金属门钹上,稍稍用力一推,门打开至门梁中间。
往门洞走过,左侧倒座房其中一间房门在这会儿被打开,一位年长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正是周管家,负责季家的家中事务已有四十来年,他见到要往二进院走的人时惊喜道:“阿凛。”
季淮凛脚步微顿,回头,眼尾带笑:“周叔。”
整个季家,除去季老爷子和已故的季老夫人,季淮凛最尊敬的也就是这位看着他长大的周管家。
周管家面色和蔼,朝季淮凛挥挥手:“快进去吧,季老正等着呢。”
季淮凛点点头,阔步从屏风门走过种了石榴树和柿子树的院落,其中一颗种在假山旁的石榴树顶还有几个没摘的果实,他在树下多停留了会儿,接着径直往正房去。
正房门敞开,厅内灯火通明,就连那盏复古的落地灯也被打开。
厅中央站着一位腰杆挺拔的老人,老人面前是一个大型水族箱,各类各样的鱼儿在里面遨游着。
“爷爷。”季淮凛语无波澜地唤了声。
闻声,两鬓微白的老人缓缓转过身,他面容威凛,眼神锐利深沉,虽是年过六十,但看起来还是精神矍铄。
季老低低应了声,即使这是三年多未见的孙子,他的脸上也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
他走到根雕茶台旁坐下,从茶盘上用钳子取出两个骨瓷杯,再拿起周管家沏好的上等普洱茶倒入杯里。
“过来,陪爷爷喝杯茶。”季老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季淮凛。
季淮凛走过去,坐在季老身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的苦涩味在唇齿间缠绕开,舌尖抵住牙关时却又能感到丝丝甜意。
他抿抿唇,正视着季老,眼里有关切:“爷爷,身体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