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所在的辎重营给后军圈护,所有的士兵全神备战,陆九郎很快拿定主意,“逃什么,你跑得过回鹘人?等敌人攻上来立刻装死,夜深了再悄悄爬出去。”
石头稍定神,战战兢兢的环视左右。青木军的士兵很年轻,个个矫健悍勇,刀箭在握,盯着回鹘大军的冲击,沉默的等待中军号令。
石头莫名的生出一丝惭愧,悄声道,“他们怎么一点也不怕。”
陆九郎随口道,“当兵的都蠢,你放机灵些,一会往身上抹点血,倒下就不要动弹。”
回鹘军以凶悍而闻名,石头受了叮嘱还是慌得直咽口水。
敌人呼啸般的攻来,青木军极端的沉默,奇异的嗡响蓦然震耳,一股急劲的箭雨从前军腾起,带着漫天利啸扑入敌军,一刹那逾千敌人坠马。
石头方一喜,回鹘兵毫不怯避,继续悍然前冲,又一轮箭羽攒射,敌兵又倒下了一拔,浩浩三万大军,这点伤亡微不足道。
军鼓锵锵击响,青木军阵型一变,弓兵后退换刀,枪兵突前,雪亮的长枪如森森狼牙,迎击回鹘骑兵的撞击,一瞬间如狂浪冲上礁石,绽开了激厉的血花。
后方的回鹘军不断前涌,一迭迭狂暴的冲袭,青木军的长枪与战刀交击,嘶喊与怒吼相叠,浓烈的血腥气随风卷扬,熏得石头面色惨白,几欲呕吐。
陆九郎捂着鼻子,心头也在打鼓,随时准备应变。
明海策马迎敌,他头颅光亮,袒露的半臂肌肉贲起,宛如怒目力士,执一柄沉厚的月牙铲,在绞杀最烈的地方大开大阖,长铲击人如刈枯草。
石头既怕又忍不住看,啧啧称奇,“这不是韩大人身边的和尚?恁般厉害!”
陆九郎也看得目不转睛,口中说得寻常,“亏得你天天听河西英雄传,不知道厚土军是僧兵?当然要有些能耐,总不能念佛将敌人念死。”
石头惊异了片刻,又被另一边的激战吸引,“那人也威风,好长的一把刀。”
另一个细瘦的身影同样在敌阵冲杀,擎着一把极其剽悍的长柄战刀,一击就能断肢碎颅,一个回鹘兵竟被连人带马劈开。更多的敌兵涌上,那人四面受围,乱刀纷袭却毫不畏惧,借着马势冲跃,斩得血肉飞溅如雨。
第24章甘州裴
◎这是甘州,沙州还在后头。◎
石头瞧得寒毛俱立,“那是韩小将军?当真是杀神。”
说完他又觉出不对,如果是韩小将军,身形未免太细了些。
陆九郎的目光如被胶住,神魂似出了窍,声音发干,“是韩七。”
石头傻了,转去看战场,太远实在辨不清面目,简直难以置信,“那是女人?九郎想叫她弄吃食的韩七小姐?”
他又骇又惊,满心后怕,“九郎你竟敢支使她?你看她周围的回鹘兵,碎得如西瓜一般,我们叠起来都不够她一刀斩的!”
陆九郎望着那一抹肆意纵横的身影,没有说话。
石头打了个寒颤,嘴上还在念叨,“韩小将军无敌也罢了,怎么韩七小姐也如此凶悍,九郎收敛些,别以为是个女的就好拿捏,这般凶神哪招惹得起。”
交战之地尸骸累累,绞杀了数不清的生命,青木军彪悍无畏,击杀了远超自身的敌人,然而回鹘兵实在太多,回鹘大将厉声高喝,驱使手下更激烈的攻击。
石头见形势越来越紧,辎重营仅留了少量士卒,其他的均已上阵,更是惴惴不安,“九郎,我看要糟了。”
陆九郎回过神,压低声音,“一会趁乱偷两匹马,抓紧时机逃,这些兵大约不会跑,能替我们缠着回鹘人。”
石头应下,两人鬼鬼祟祟的正待时机,突然号角声起,一支轻骑如长锋突现,从右侧直夺回鹘后卫,向回鹘大将杀去。
回鹘军的主力在前,没料到后方奇袭,数百轻骑来势凌厉,冲得回鹘主将右侧的护军大乱,赶紧调动附近支援,轻骑毕竟人数太少,给两下敌兵围堵,陷入了苦战,不多时就要被绞杀。
回鹘大将正在得意,不料又一支轻骑猝现左侧,趁着主力被调去右侧而疾冲,领头的青年长枪威猛,当者无不披靡,如刀切肥油一般突到了大将面前。
回鹘大将知是中计,急令部属回救,已然来不及。青年的长枪动如霹雳,挑死两名牙将,杀到大将身前。大将被迫相搏,周旋了十余个回合,青年一□□穿胸膛,转头挑落了回鹘大旗。
大旗一倒,战场攻守瞬易,回鹘兵攻势大乱,青木军士气大涨,奋勇向前推进。
突袭的两支青木轻骑合兵一处,向前锋反杀过去,回鹘军失了主将群龙无首,战志全溃,数万人乱作一团,被杀得节节败退,崩散如蚁群纷逃。
石头不明所以,瞠目道,“九郎,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莫名其妙就赢了?”
陆九郎将战场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半晌才道,“他们击杀了回鹘大将,敌人自然溃了。”
石头惊得舌头都磕绊了,“这怎么可能,大将离交战处远着呢。”
陆九郎也觉震撼,解释道,“他们用主力吸引敌军,一支轻骑引开大将的防护,另一支趁机刺袭,还算有些能耐。”
石头彻底傻了,语无伦次道,“这可是几千对几万!竟然还胜了!这简直是神兵!连女人都能威风八面的杀敌,我要是能进青木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