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南烛拧眉转向裴子烨,现下裴子烨中了毒,毒气阻碍灵力运转。若他此时出手定能轻易将裴子烨的幻身杀死,将其逐出雾阵。
但……他瞳孔转为阴冷之色,良久勾唇道:“裴子烨,你若不在也就罢了,今日也不知道是我走运还是你走运,让你正好在场。”顿了顿,他又转向连星茗,病弱俊朗的面容添上一丝响尾蛇般的浓郁恶意,“想不想让裴子烨亲眼看见大燕皇室皆死于非命?帮你出气。”
连星茗还没来得及有反应,裴子烨运转的灵力猝然间错了道,险些让毒
()气攻进心脉。
他看向连星茗,又等待宣判般,惨白着一张脸将视线垂落到地面,下颚紧绷。
这也是他的亲人。
虽说这些都是幻身,但雾阵里的幻身尤为真实,即便心知肚明这是假的,亲眼看见自己的兄弟姐妹被残忍杀害也会心境浮动。
就像连星茗第一次心境浮动,就是在刚刚看见他的父皇母后之后。
情绪如山洪崩塌,到现在依然在散溃。
明知是假,也能够保持理智按兵不动,但心底的撕裂剧痛感恐怕无人能够得知。
许久之后,他才听见前面传来连星茗低落的声音,“……我不想。”
从看见父皇母后的那一瞬起,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看见了。因为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只不过在眼前不断重演着噩梦罢了。
“我不想。”连星茗又强调了一声。
宿南烛瞳孔微缩,猛地探身攥住连星茗的手腕,将他拉近道:“你为什么要对裴子烨网开一面?”
连星茗往回收手,愣住:“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对裴子烨心软!”宿南烛抬手一招,半透明的巨大法器将他们三人掠到高空之中。从空中向下俯视,四面八方有青蛇丝丝游动,在小池塘、树荫处森凉吐信子。
某一瞬间,某座宫殿中有一位身穿雍容太妃服饰的女人惶恐步出,刺啦——
青蛇腾飞而起!重重咬住了那女人的脖颈,尖牙深深嵌入其中。女人惨叫出声,慌乱惧怕拎着蛇尾巴往外拉,青蛇死不松口,不一会儿她脖颈上的创口就变得更大,倒下时空洞双眼大睁。
“太妃!”裴子烨猛地站起身攥紧长虹,又黑着脸捂住心脏部位,按捺奔腾毒气。
连星茗愣愣看着地面,浑身开始颤抖,他明明……他明明说了不想看见的……
宿南烛从他的身后攥着他左边手腕,提起向后按。连星茗重心不稳倒在这人怀里,脸庞又被一只手用力捏住,强迫他转过头看着裴子烨。
“看看他脸上的表情,这就是你以前的未婚道侣?”耳旁传来宿南烛的轻声嘟囔,裹挟着嫉妒凉薄的低声乞求,“你对我可从来都不会心软。你将对他的心软分一点儿给我好不好?”
“……”
“为什么又不理人了,你理一理我……裴子烨说他认识你更早,他是个没脑子的废物,若我早些认识你,若我是他,佛狸便不会被灭。”
“……”太害怕了,根本说不出话。
明明连星茗眼前是开阔的皇宫,可整座皇宫都被淹没在青色的蛇潮之中,铺天盖地的青色漫上地砖,又爬上层层叠叠的宫宇。只露出一扇又一扇夹在各个皇宫大道之间的巨大朱红拱门,宫人们为躲避青蛇惊恐四处流窜,却被困在朱红大门前,绝望大叫拍门求救,铜锁叮铃响。
他人停在高空之中,眼前却一阵一阵恐高般的眩晕感,总感觉会一头栽进青蛇之中,再像从前取酒时那般被蛇恶狠狠咬穿手掌
心。抬起眼时便会看到如海水般覆盖上来的蛇潮(),以及那一扇扇宫人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拱门。
脖子很疼6(),脸也很疼,全身都痛。
连星茗指尖剧颤,正要唤出荧惑,宿南烛在他的耳边嘶哑道:“我真的很想你。”
“……”
心里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勇气,瞬间溃塌四溢,连星茗视野一片漆黑,唤不出荧惑。
他一阵又一阵的腿软,这就是他害怕宿南烛的原因,这个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问他想做什么,然后逆着他的想法来。再仔细端详他脸上的表情,满眼喜爱弯起唇说一声“真好看”。
每每把他逼到崩溃之时,又要像一只正在高潮的冷血动物般,满眼情动着向他表白。
能带给他的只有悬在头顶的恐怖压迫感。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他现在一点儿苦都受不得。亲族死绝之后,随便从漠北方向刮过来的一阵凉风都能吹倒他,都能够轻松将他击倒。
他好像又一次要被击倒了。
“停手!”裴子烨紧咬牙关看了下方皇宫惨状几秒钟,回过头时现怒容,“你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