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勒离开之后,沈兰在铺满地图的房间里呆到了深夜,她想为西羌的将士找出一条可以绕出死亡沼泽的道路,但这是不可能的。这条道路,西羌人祖祖辈辈找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找到。
它就像是上天给西羌的一个巨大考验,横亘在西羌百姓的回乡之路,用以鉴定他们的决心。
沈兰看着这个地图,用手指描摹,它已经很大,但它还不够大,这里只有西羌是完整的,燕国的地图只有北关,而渊毒也只有东边与西北零零散散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还有北羌,还有乌伏国,还有佛国、摩罗国以及更加遥远的,她从未听说过的国家。
她将这些地图细心的收藏起来,等到回去的时候,她要送给永安公主,让公主也看到这世界的广大。
寒风凌冽的深夜,西羌王的命令从王宫里发出,它秘密的进行着,飞快地传达到每一个城池,每一个部落,每一户家庭。
整个王国所有的百姓,不发一言,默契地做着迁徙的准备。
西羌的军队依旧在草原上夜以继日的训练,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去为渊毒打仗,而是要跨过八百里死亡沼泽,从北羌那里,夺回自己的家园和土地。
他们是深夜里潜伏的狼群,默默吞咽苦难,积蓄力量,等待着发动攻击的那一刻。
沈兰这些时日也没有闲着,她与西羌公主呼延月一起,在巫帐里帮忙,准备着西羌将士在死亡沼泽里需要用到的药草。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而且,拖得越久,天气越转暖,死亡沼泽的湿气对人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终于,在短暂而匆忙的半个月的准备过后,渊毒的最后一批军粮送到西羌,在一个深夜里,西羌的军队出发了。
他们表面上往西边去,实际上,将会在不远处的卡里特山掉转,绕过格里莎山脉,进入八百里死亡沼泽,继而进军北羌。
沈兰与公主呼延月一起,去为西羌的将士送行。
她将永安公主的令牌和一封书信交给呼延勒,“这是永安公主令牌,这封信,是我给燕国永安公主的亲笔信,你到长林峡谷后,先派一队斥候将信送到燕国军营,和永安公主取得联系。她看到令牌和我的信,定会相信你们,也会支援给你们相应的物资。”
呼延勒将令牌和书信接过,放到自己的怀中,他看向沈兰,目光锐利而坚定,命令一般的语气道:“沈兰,不管你能不能救出我的母亲和王弟,你都一定要回到燕国,我会在燕国的骁骑关迎接我的王妹和你。”
沈兰点头,自信地道:“我一定会重新回到燕国,与您再相见。”
她绝不会死在渊毒,兄长的血仇未报,玲珑的冤案未雪,她一定要回到上京,找陆言要一个解释,让罪恶的人得到惩罚,更要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且,一个能登上王位的女子,一定不会是一个愚蠢的人。
她此行代表的是燕国公主,只要拿着公主的符节,就相当于是燕国的象征,渊毒女王杀她,就相当于是对燕国宣战。
而潜意识里,同为女子,她对渊毒女王,有崇敬,有好奇,亦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好感。
这些,当然是不能告诉西羌人的,他们恨透了渊毒人,更恨透了那个让他们妻离子散的女王。
“阿月,西羌的百姓,就交给你了。”呼延勒转而看向自己的妹妹,郑重的道。
呼延月伸出手,与兄长紧紧相握。
仿佛权力的交接,又如力量的流转,呼延月的眸色变得无比坚定,“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大家到燕国的骁骑关,与你会合!”
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呼延勒踏上了征途。
炽烈的火把燃烧着,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沈兰将另外一封信交给了呼延月,道:“十几万的西羌百姓贸然进入燕国,一定不会顺利,这是我给公主写的另一封信,你可以派人托守卫边关的将士送到公主那里,让你们能进入燕国境地。”
“兰娘,你真的一定要去渊毒吗?”呼延月收下,心里却忍不住为沈兰担心。
她当然想让沈兰去救母亲和王弟,可,她也担心沈兰。
在呼延月的心里,渊毒女王是一个残暴又傲慢的女人,她好大喜功,贪婪无度。
这些时日的相处,呼延月已经把沈兰当做了姐妹,她不想让沈兰犯险。
“公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就此分开,各归各路吧。”沈兰也很喜欢呼延月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见沈兰坚定,呼延月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兰娘,如果我们真的能回到故乡,你就是我们西羌的大恩人,我会倾尽所有,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