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他的手也还是那么漂亮,握茶杯的姿势清清淡淡的,只是无名指根的戒指好刺眼,这厅里的灯果然还是太亮了。
他察觉到我目光,也低下眼看了看。
“噢,对了,我今天是真的不能喝酒,”他温声补充,“最近在备孕,凡事都得听她的。我以茶代酒吧,行吗梁初?”
我缓缓站起身,还低着头,在桌上胡乱地找着杯子。闵雪递一只过来,我一把抓过:“给我来点酒。”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探身把男同学面前的酒瓶捞过来给我。我掐着酒瓶的脖子往我杯子里倒,这酒还真是不错,光是听声音就听得出来。
一边倒着酒,我轻轻吸一口气:“他没有对不起我。那年,是我自己要分手的。”
我都已经分不清这话是在说给谁听了。是他呢,是闵雪呢,还是我自己?
杯子倒满,我伸出胳膊跟陈炀碰杯:“我干了。”
我还从来没这么喝过酒,一口气灌下去,喉管辣得没法形容,眼泪立刻顺着我的脸往下淌。
我眨眨眼,让视线清晰些,然后又去拿酒瓶:“一杯不够意思,我再回敬一个吧。”
“一杯够了!”闵雪骤然出声,从我手里夺杯子,“你别喝了!”
我死死捏着不撒手,还在固执地往杯子里倒。她也用力抢,我们便拉扯了起来,一不小心洒在她身上,她半片毛衣都湿了。
我赶紧丢了酒瓶,抽纸巾去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闵雪,对不起……”
“梁初!”她声音好像在颤,我惊慌抬头,看见她咬着嘴唇,眼眶也红了,“你这是干嘛啊……”
我是不是失态了?怎么把她都惹哭了。
我惶惶地放下杯子,宴会厅里仍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看我,我慢慢环视,也就看见了每个人的脸。
那样看了一圈,我垂下手去。
是我忘了,人总是会变的。这么多同学都变了模样了,大家都在朝前走着了,可是——可是
我怎么还停在原地呢。
我怎么还放不下从前的人,忘不掉过去的事?我怎么还在这么执着地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永远的爱呢。
“不好意思,我有点喝多了。”我抓抓头发,勉强一笑,“大家继续吧,不用管我。”
我拉开椅子奔去卫生间,地毯太软了,我走得跌跌撞撞的。
我也辨不太清方向,就从两张桌间的缝隙挤过去,经过一个人时,不知道是我腿软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忽地向前扑倒,而那人迅速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没事吧。”
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我怔了怔。
是赵知砚。
我磕跪在地上,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我想我这样子肯定是狼狈到极点了,丢人丢大发了,我早都说了不要来的,都怪闵雪那杀千刀的。
赵知砚坐在那儿,左手还抓着我的手臂。
他表情很淡,看不出到底什么心情,只是居高临下地垂眼瞥着我,我不答话,他手上又加重些力道:“说话。有没有事?”
气氛就那么微妙起来了,我听见有人开始低声议论。好了,闵雪加赵知砚,谢谢这两位,我梁初今天算是完蛋了。
可实际上,我也真没力气再装了:“赵知砚……”
“嗯,你说。”
我望着他,慢慢苦笑一下:“我想回家。”
他的手忽然颤了颤,幅度很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他沉默着,我则半跪半坐地瘫在地上,我仰着头,脖子扬得发酸,那酒劲好像上来了,我觉得我一整张脸都在发烫。
很长一段静寂,他不搭理我,可我实在难受得厉害,于是忍不住又开了一次口:“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这次他理我了——
“好。”
在无数目光的聚焦里,他弯下腰,握着上臂扶我起来。
“走,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