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母子四人各拣了位置入座,慕容氏举目一望,见厅中只有他兄妹三人,问
:“青骓,你从淮南战场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不是叫你带来给母亲瞧瞧?怎么不见?”
“山野村妇,疏于礼节,唯恐冲撞了母亲,等儿调教好了再带过来,给母亲奉茶。”斛律骁晃了晃手中酪盏,递到唇边,始终未饮。
“长得怎么样?”慕容氏饶有兴致地问,“和母亲相比呢?”
“略有几分姿色罢了,怎配与阿母相提并论。”
“略有几分姿色就迷得你五迷三道的,做出同车入城的事来?”慕容氏不信,烛光灯火下一双眼清亮灼灼。
季灵亦在一旁帮腔:“是啊,我怎么听说是南朝高门之女,外头可都在传,长得貌若天仙……”被次兄目光一扫,声音便小了下去。
“是,她毕竟是儿的第一个女人,到手的时间也不长,的确还新鲜着。”
斛律骁语气淡然,没理会妹妹的插言,“儿今日本想带她过来拜见母亲,但她一乡野妇人,举止粗俗,貌若无盐,只怕惹了母亲不快。”
他一句“貌若无盐”哄得慕容氏心花怒放,原想设想好的责备言辞也悉数忘得一干二净,当即摆手道:“罢了罢了,既是别室,你好生养着也就是,别什么猫儿狗儿的都往阿母眼前放。”
娇俏目光落在儿子清隽俊美的脸上,又露出几分欣慰的笑,“阿母只是有些惊讶,我们小青骓终于也长大成人了啊……”
她身上有股甜腻的幽香,也不知为了去见哪个情郎备的,说话间,徐徐香气直扑到人脸上,斛律骁皱眉,放下茶盏不语。
慕容氏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瞧这不耐烦的样子!
长子自幼深沉冷峻,从小就管不住他,而这些年随着长子的越发出息,她反而有些畏惧起儿子来了。他一皱眉她就害怕。
她拿帕子按了按唇角,轻咳一声,试探性地道:“你既收了人,婚事也该上起心了,母亲娘家有个女孩儿正是适婚的年龄,叫笙笙,幼时你见过的。做正妻么是有些不够格,当个侧室倒也还勉勉强强。你意下如何?”
“再说吧,眼下这一个,儿的确还有些放不下。”
淡淡声一句话即将母亲的提议堵了回去,他起身辞道:“母亲若无什么事,儿便先告退了。”
“等一下!
”慕容氏嗔怪地叫住他,“你这孩子,怎么才来就要走?”
“公务繁忙,还请母亲见谅。”
什么公务繁忙,在她这儿坐了还不到一刻钟,别是急着回去见那妇人吧。
慕容氏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意,虎着脸上前,把儿子压出褶皱的衣襟理了理,嗅到他衣上宫宴残留的酒气又责备嗔道:“怎么一身的酒气?醒酒的药汤用过没有?”
“儿没醉。”
“行了,你要回去母亲也不拦你,先把这醒酒汤喝了。”
她知儿子必是骑马过来的,只怕他回去的路上有个什么好歹。当即命丫鬟捧来早已备好的醒酒汤。斛律骁本不想喝,但为了尽早脱身还是在母亲希翼的目光里一口气将那苦涩的药汤饮完,白了碗底与她看。
那药汤味道却有些古怪,穿喉入肠,所过之处火辣辣的,似有火苗沿喉管蹿下,一路烧至腹底。斛律骁心底已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要了杯清茶饮了,强行将那股莫名而来的燥热压下,再度施礼:“儿先退下了。”
“滚吧!”
慕容氏没好气地踹他一脚,“真是不听话!”自己气鼓鼓地倒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