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从未见过他这般华贵装束,不禁悄然多看了他一眼,忽听惊破云霄一声巨响,震得她耳膜发胀。幸亏之前曾在凤羽处学过相关礼仪,才想起这原是君王斋戒完毕的讯息。果然没过多时,华盖如云,乘辇趋近,隆庆帝身着龙袍端坐其上,耶律臻等皇子皇女依次随行。
待得到了祈春台前,群臣叩拜完毕,先是身披赤金长袍的祝师吟诵祭文,再是隆庆帝登祈春台行祝祷大礼,上谢苍天神灵庇佑风调雨顺。因祝师与君王此时用的皆为北辽语言,叶姿跪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直至双膝发麻,也只能随着众人一同屏息聆听。
等到各式拜祭大礼完成,红日已高悬云天,阳光映射于白玉台上,更是金芒万丈,气象恢弘。
三声鼓响,内侍手捧杏黄册书走至台阶正上,北胤王随即整装重新下跪,叶姿见这阵势,料想应该是要正式册封世子。内侍因见凤羽不能下跪,便清了清嗓子准备宣诵册封诏文,岂料自祈春台下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圣上当此祭天之时册封郡王世子,受封之人理应恪守祖训行三叩九拜之礼,万万不可敷衍了事。”
众人闻声望去,但见一名身着深蓝朝服的官员从队列右侧而出,跪于白玉长阶之下,腰身挺直,不卑不亢。隆庆帝一皱眉,宣旨内侍见状,正色道:“冯大人,圣上早先已下过口谕,萧凤羽不良于行,可免除叩拜之礼。”
那官员不改颜色,朗声道:“虽不良于行,但未必无法跪下。当此重要之时,苍天在上,神灵见证,若受封之人并无诚心,圣上之前的祭天祷告岂非白费心力?”
隆庆帝脸色一沉:“冯镛,你竟敢在祈春之际横生枝节,莫非是有意要破坏大典?!”
冯镛重重叩头:“圣上,臣乃是一片善意,只怕圣上太过仁慈,纵容了萧凤羽,令祈春大典蒙上不详……”
“放肆!”隆庆帝怒色大作,此时队列右侧之首的南平王揖道:“圣上,冯大人言语虽直接,但其忠心可鉴,也绝非有意阻碍册封。相信北胤王也不会介意冯大人的话,北胤王,你说可是如此?”说罢,双眼一瞥,望向北胤王。
北胤王浓眉一皱,沉声道:“圣上息怒,臣深感圣上顾惜之意,前番小儿未曾下跪迎驾,已是大不恭敬,今日得以册封,更该叩谢皇恩。”说话间,他已转头盯着凤羽,那眼神深含警诫,似是要将他摄在手心一般。
叶姿眼见好端端的册封大典又起波折,不禁担忧不已,唯恐凤羽再度与父亲冲突,乃至触怒了君王。但凤羽并未出声,只是低垂着眉睫,好似周围一切与他无关。北胤王见状,向身侧的两名近侍示意上前,那两人心领神会,随即来到凤羽身边,行礼之后架住了他的双臂,发力一托,便生生将他架离。
凤羽紧咬着牙关,依靠那两人的力量才勉强跪坐于地,但终究不能像常人那样屈膝挺身。那两人见他跪着也艰难,便一左一右托住了他的双肩,好让他有所依凭。
众人目光集聚在他身上,他以手撑着地面,始终不发一词。叶姿见状,急往他身边挪了挪,扶住了他的左臂。凤羽无声地望了她一眼,此时隆庆帝发话宣旨,那内侍便打开册书,面朝众臣高声诵读。
册封诏书并不像叶姿想象的那么简短,内侍又读得格外缓慢庄重。她俯身低首,能清晰地感觉到凤羽的身子在微微发颤,显然已经竭尽全力。
好不容易才宣读完毕,内侍又从隆庆帝手中接过一方碧玉印信,走至祈春台前,将册书与印信一并授予了凤羽。
北胤王朝着凤羽低声道:“还不谢恩?”
凤羽身子僵硬,紧紧攥着册书与印信,两眼望着前方地面,忽道:“谢圣上洪恩!”说罢,挣脱了旁人的搀扶,重重地叩拜下去。
隆庆帝本来不悦的神色这时才稍稍缓和,抬手道:“萧凤羽,朕今日封你为北胤王世子,你需得铭记自己的身份,为乃父分忧,亦为北辽尽忠。”
凤羽伏在地上,深深呼吸了一下,哑着声音道:“臣谨记圣命。”
隆庆帝转而望向方才那提出异议的官员:“冯镛,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冯镛毅然道:“臣并无其他异议,惟愿世子能继承北胤王忠勇之风,方才不辜负圣上此番破例册封。”
隆庆帝冷哂一声:“你倒是一身正气!今日乃祈春吉日,又兼册封大典,朕先饶你一命!”
话虽如此,终是芥蒂在心,此后隆庆帝脸上始终没有笑意。待得仪式全部结束,内侍踏上一步正要宣布皇上起驾,却见长道尽头有人飞奔而来,一到祭台之下,便跪倒在地,高举起手中信封。
“圣上,边关急信!”
隆庆帝双眉一皱,众人亦都将心提了起来。内侍匆忙下去将那信接过呈上,隆庆帝拆开一看,脸色更加阴沉。耶律臻见状,低声问道:“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伏罗内乱,国主被杀,战火殃及我朝边境。”隆庆帝缓缓道。
耶律臻一惊:“伏罗国主去年才派遣使臣来朝,怎会如此快就起了内乱?”
隆庆帝道:“或许正是由此而生叛乱,伏罗国主近几年来亲近我北辽,但他国中有几名重臣素来想要归附新宋。我原以为他能把握大局,却不料终究还是镇压不住。”
北胤王皱眉道:“圣上,伏罗虽小,但位于我朝与新宋交界之处,现在伏罗内乱,新宋兵马可有异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