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枝见她那为难的模样,叹了口气,抓过她的手,用棉花蘸了些价值连城的金创药给她抹了抹,“罢了罢了,药已用了,我也不再追问你这药何来历,但替我对那人说声谢谢。”
“小姐真好。”冬葵笑眯眯地将脑袋搁置在自家小姐肩上。
她从六岁便跟在沈青枝后面,两人相依为命,早已深深捆绑在一起,她心里在想什么,沈青枝怎会不知,只是碍于她的面子,不再询问。
她一向如此,从不勉强别人,性子极温柔,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水,干净又纯粹。
包扎完伤口,冬葵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却始终不见那中书侍郎的身影,她皱眉,“小姐,要不咱们先找个落脚的酒楼住下?小姐总该洗个身子的。”
长途跋涉,一身疲惫,洗个身子总归舒服点。
沈青枝心中自有主意,她看了眼窗外空无一人的临安街,抓住冬葵冰凉柔软的小手捏了捏,“冬葵,且等一会儿,我估摸着父亲快要下朝回府了。”
此刻,沈青枝还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身上,她想,她是那人血脉,总归是会对她上心的。
思及此,内心燃起一阵兴奋,连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着实比外面的百花还要美丽夺目。
冬葵即便跟着沈青枝这么多年,依然觉得自家小姐美得晃眼。
自家小姐一向聪慧,冬葵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她的心也跟着期待起来。
两人刚想要放下帘子,就见一着绿袍的男人从临安街上正朝沈府方向走了过来。
“小姐,那是不是沈侍郎?”刹那间冬葵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轻轻晃动着沈青枝凝霜皓腕,嘴角含笑,眼睛都笑弯了。
沈青枝的目光也直直定在那人身上,那人头戴束发玉冠,面如冠玉,高挺鼻梁,目光炯炯有神,身穿墨绿官袍,十足神气。
虽已到不惑之年,却依然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此番见到沈如令,沈青枝终是明白为何母亲宁愿委屈做妾仍要嫁给那人,如今上了年岁仍俊美无双,更不谈青年时是如何的英俊潇洒。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人墨绿官袍上,沈青枝曾在书中见过这种袍子,是大京四品官员所着,而她的父亲沈如令正是大京中书侍郎。
冬葵兴奋不已,她又何尝不是,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已染上薄薄的红晕,温玉柔光的红唇都在颤栗,心中的小兽在不断奔跑,“扑腾扑腾”她紧张地嗓子眼都快要冒出来了。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沉了沉,薄唇紧抿,目光如炬,那模样像是受到很大震惊,总归是没有什么惊喜的。
沈青枝的容貌一半随了母亲林嫣,自是一眼便能认出她是林嫣的女儿,但沈如令的神情却不像是喜悦。
内心深处的火焰,被冰水冲灭,凉凉的,还有些入骨的刺痛。
冬葵扶着她下了车舆,恰巧那人走到车舆旁停下,高大挺拔的身子像极了一颗大树,但面部神情却极为淡漠。
“你——随我进府吧!”
毫无感情的六个字,彻底冲灭了内心的火焰。
他甚至不愿喊出她的名字。
沈青枝原本以为这诺大的上京总会有人对她有所疼爱,但如今看来,就连她最期望的父爱都是奢望。
她看着父亲挺括的身影,双眸逐渐泛红,纤细无骨的手指紧紧抓住一旁冬葵的手腕,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情绪也跟着逐渐低落。
“咚”的一声门被打开,那看门的仆从见到沈青枝仍旧嘴角嘲讽地瞥了她一眼,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她就是一个被施舍进来的乞丐,整个沈府连一个尊重她的人都没有。
沈青枝的心随着那声巨大的开门声而逐渐陷入低谷。
她那儒雅英俊的爹爹将她随意丢给一个婆子,淡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仅说了一句,“安分一点。”
便转身离去。甚至连一句宽慰的话都未曾开口。
生疏又厌恶。
沈青枝不知这厌恶从何而来,但却让她彻底对这趟上京之旅感到痛苦。
沈府风景秀丽,到处都是假山流水,虽不如江南园林的秀丽壮观,但也是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