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房间里还有很多。”话音刚落,郁霜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周慕予终于没忍住笑意,接过巧克力剥开送进郁霜嘴里:“跟你抢吃的,我怕传出去让人笑话。”郁霜含着巧克力,声音黏黏糊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知道了,知道你懂事。”周慕予说完站起来收拾钓具,郁霜不解,问:“不是说再钓一条吗?”“不了,你这么瘦,一直饿着不好。”相似的话谭律明也说过,每次给郁霜开小灶,用的理由都是“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回到家,周慕予把鱼交给厨房,吩咐他们鲤鱼做成红烧,鲫鱼炖豆腐做个汤,再炒两个清淡的小菜。午饭时间已经过了,晚饭又还早,一楼只有几个佣人安静地忙碌。等鱼出锅的时间,周慕予上楼洗澡,郁霜也跟着去。他比周慕予早一点洗完,站在镜子前吹头发的时候,一旁周慕予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蒋文珂的电话。郁霜把手机拿到浴室外,敲了敲玻璃门:“先生,有您的电话。”“谁?”“蒋小姐。”“你接。”郁霜愣了一下,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喂?”那边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你是谁,周慕予呢?”“周先生在洗澡,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找他有事吗?”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周慕予腰上围了块毛巾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对郁霜伸出手:“给我吧。”“喔。”郁霜把手机递过去,乖乖退到一边。“什么事?”“落了口红?行,回头让管家找找,找到派人给你送去。”“忙啊,你看我什么时候不忙。”……“蒋大小姐。”不知道谈到什么,周慕予的语气带着笑意,声音却冷了下来,“咱俩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打听这种事的时候吧,再说我床上的人多了,你问的是哪个?”郁霜不知道蒋文珂说了什么,换做是他,被周慕予这样问,应该已经吓到了。好在周慕予的戾气转瞬即逝,郁霜猜是蒋文珂说了软话。“行了,有事回头再说,我这儿忙。”周慕予挂断电话,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把手机递给郁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要是我结婚了,你打算怎么办?”“结婚……”郁霜呆呆的怔住,反应了好久,“您结婚了,还会要我吗?”“你也看到了,蒋小姐不是个好相处的,她容不下你。”周慕予说得像真的一样,郁霜垂下眼帘,很轻地抽了抽鼻子:“藏在外面也不可以吗?”周慕予没听懂:“什么?”“我不住您和蒋小姐的房子,您把我藏在外面,我会很小心,不让蒋小姐发现,这样也不可以吗?”郁霜抬头看周慕予,一副委屈得马上要哭出来却还强装懂事的样子。他并不觉得周慕予会受制于蒋文珂,更不可能为她守节。从他们的对话看得出,就算日后结婚,周慕予也是绝对的上位者,别说留着一个郁霜,就是在外面养十个八个也不关蒋文珂的事。但郁霜还是这么说了,他知道周慕予喜欢听。“要是不可以呢?”周慕予问。“不可以,也没关系……”郁霜重新低下头,语气变得失落,“您想让我怎么样都可以。”“把你送给别人也可以?像谭家人做的那样。”空气凝滞了一瞬。话说出口周慕予有些后悔,这种事摆在明面上讲出来,多少有点伤人。果然郁霜不说话了,只有渐渐变红的眼眶和鼻尖表示着他的难过。“如果,如果一定要这样,我……”“我”什么,郁霜说不出来。他无所适从地站在周慕予面前,像一只即将被丢弃的宠物,不敢反抗也不敢哭闹,只知道让自己乖一点再乖一点,好盼望主人心软垂怜。而他的主人,也确实心软了。“不会把你送给别人。”半晌,周慕予开口打破沉默。郁霜仍旧不说话,眼神带着戒备,悄悄抬起眼帘。为了让自己可信,周慕予又补充说:“我答应你。”沉默着僵持许久,郁霜终于慢慢放下防备,向周慕予靠近一步,小声开口:“等您不要我的时候,我会自己走掉的,不给您添麻烦。”“……好了,不说这些。”“嗯。”当天晚上,郁霜做了噩梦,睡梦里他蜷着身子窝在周慕予怀里哭,一边流眼泪一边叫谭律明的名字,一会儿问“谭叔叔你不要我了吗”,一会儿又说“求求你不要把我送给别人”……周慕予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却因为是自己白天造的孽,只能忍气吞声,任由怀里的人把鼻涕眼泪往自己衣服上抹。哭着哭着,郁霜嘴里的“谭叔叔”变成“周叔叔”:“周叔叔你别生气。”“别不要我。”“我不想走。”……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到后半夜终于哭累了,抽抽搭搭地重新陷入沉睡。房间静下来,周慕予却睡不着了。他打开床头灯,坐起来点了根烟。怀里的人鼻尖红红的,自从跟了他,似乎总在哭。谭律明也会让他哭吗?周慕予不知道。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会。谭律明把郁霜往天上宠,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哭?如果是谭律明,在郁霜落下“生死去来,都是他的命。”第二天醒来,周慕予眼下有两片淡淡的乌青。周母如临大敌,一个早饭关心了他八百次,又是吩咐厨房炖补汤,又是要给他找中医。周慕予不胜其烦,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没睡好。”话音刚落,郁霜从楼上下来,昨晚哭过之后他睡得很沉,反倒休息得不错。“醒了?来吃饭。”周慕予顺势岔开话题。“喔。”郁霜乖乖过去,先跟周母问好,然后在周慕予旁边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是我老了么,还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规矩?”周母上下打量郁霜一眼,出言讥讽,“睡懒觉也得分个时候吧,不知道的以为谁才是周家少爷呢。”郁霜刚睡醒,反应有些迟缓,正要道歉,身旁周慕予淡淡开口:“还不到八点,哪里算睡懒觉?再说是我把他闹钟关了的,您要是看不惯,骂我也成。”周慕予很少这么对周母说话,实在是这两天被她烦得厉害,一时没忍住。但在周母看来,周慕予出言顶撞她,都是因为郁霜这个狐狸精。“你把这个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带回家,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好,替他说起话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来历,祸害一个谭律明不够,现在又来祸害你,当我们周家是什么人都能为非作歹的地方么!”听到“谭律明”三个字,周慕予第一反应是去看郁霜。昨天的那些话和郁霜睡梦里的哭泣历历在目,今天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下来,谁成想又来这一出。还好,郁霜面色平静,不动也不说话,没有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餐具。周慕予重新看向周母,这次是真的动气了。“您这把年纪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拿我和谭家那位比,是盼我也短命么?”“呸呸呸,这是能胡说的么?!”周母也急了,“我看你就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亲疏不分了!”周慕予冷声一笑,“您放心,我还没到头脑昏聩的年纪。”“什么意思,你在说我头脑昏聩吗?!”“不敢。”说完周慕予起身告辞,郁霜也跟着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向周母鞠躬道别,就被周慕予一把拉走。佣人们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阻拦,只有管家抱着周慕予的外套急匆匆追出来:“少爷等等,披件衣裳,外面冷!”周慕予停下脚步,等管家追上来,接过外套给郁霜披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