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看着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
段家的麒麟儿。
李泽才出孝不久,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弟弟妹妹们仍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为小夫人遮掩,为什么要将一桩丑闻掩在自己家内。李泽曾试图说服他们,自家事自家解决,但是他们认为小夫人诡计多端,竟然有什么“感孕”,还是交给国法杀了的好。
再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低调地入京了。
他的儿子也不理解他,那个孩子至今仍然觉得当初就不该纳了小夫人。
看着段婴,他也会羡慕段琳: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儿子就好。
当段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一点亲近的意思也没有。
段家与郑家的事情,李泽是知道的,当年虽然未曾亲见,却也知道一些。当年段家确实吃了个大亏,心中有怨气是再正常不过了。现在再找上他,想让他干什么?他像是会让人当枪使的人吗?
李泽和蔼地笑着,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段婴道:“有劳世叔挂念,一切还好。”
两家当年也是有些往来的,李藏与段琳的父亲算是同辈人,曾经都在京城任职。段婴便以自己的名义来拜访长辈。
李泽又问:“你伯父呢?”
段婴无奈地笑道:“正在生气。”
李泽笑道:“他一向有气。”
段婴道:“能脱身已属万幸,生气也是没有办法了。可惜家父如今也不得动弹,只得命小侄前来拜访,实是有一事拜托。”
“哦?”
段婴说的却不是对付郑熹,而是请李泽在合适的时候,能够为他的五叔美言几句。“四叔家的弟弟入继了二伯,大伯连提都不提四叔了。长兄如父,家父一人实在劝不动大伯,想,如果五叔也能回京,两人劝劝或许可行。千万拜托。”说着,奉上了一份礼单。
李泽听到“长兄如父”,心道,我的兄弟里要是有段琳这样有脑子的好了!他道:“你我两家世交,何必重礼?”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
两家哪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但是一个爱演,另一个又给他搭戏,一递一递的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李泽是不肯接这个事的,把段婴他五叔弄进京?以现在的情势,提了也是白提,还要挨训。就算弄进来了,他是劝段智还是对付郑熹可都不好讲。李泽现在内外交困,自己家的兄弟还没重新收伏就再惹郑熹?他是不愿意的。
哪怕他总有一点疑心,总觉得那个拿着他的玉佩去他家里报信的人极其可疑!按日子算,当时祝缨应该差不多到了。然而祝缨的身形、声音又全然不像。祝缨不假词色,也不给陈萌面子就当面拒了他,也让他心里憋屈得慌。
不过,哪怕有诈,他也不会给段琳当枪使。
段婴再三说:“家父也知道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您看什么时候合适,都可以。如今旁人避我如蛇蝎,还望世叔垂怜。”
李泽与他打太极,道:“你伯父太冲动了。”
段婴坦诚地地看向李泽的双眼:“伯父固然冲动,可世叔真以为这事儿出在伯父身上吗?”
“嗯?”
段婴道:“事情已然过去了,多说无益,反而耽误以后的事。家父与小侄担心的正是‘以后’。那个祝婴,那是一个想做一番事业的人,凡想做事业的人,就易生事。
恕小侄无礼,譬如王丞相,他做京兆尹的时候要做出一番事业,京师权贵束手。这个祝缨纵使不是郑大理的先锋,他那样的人才想脱颖而出也是人之常情。他又会做什么呢?
只怕以后大家都还会有艰难的日子,根源就在他的身上。此人行事出人意表,难以预料,也是一个不听人劝的。”
李泽道:“区区一个……”黄口小儿。
段婴微笑地看着他:“果然区区?我以为是人杰。”他不带情绪地评论祝缨:“精明果敢。不必与他有仇,又或者得罪过他的恩主,只要有需要,他就会露出可怕一面来。以后……”
李泽轻吸了一口气,道:“可真是个麻烦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