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谷雨想着容信近日待自己还算不错,便斟酌了用辞,准备劝谏一番。
“小公爷,你我如今虽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可到底我也承蒙你几番照料,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一说的。”说着,谷雨将手自琴上收回来放至膝间,一副郑重的模样,语重心长的道:“你这样可是不行的,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你仅以初时的印象判定一个人,岂不是要误解和错信许多人?”
其实谷雨这倒是误解了容信了,容信少年得意,也确是曾有过这么一段任意妄为的时光,不过这都是他年少时的事了,如今的他也仅是在私下里的小事上偶尔还会如此,于官场和军中,虽算不上是八面玲珑,但已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了。
在许之然一事上,与其说他是以片面的印象下结论,倒不如说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正眼瞧上一眼许之然。
谷雨这边滔滔不绝的好一通劝解,容信那边却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之前各自婚娶的话题上。
谷雨一通话说的口都干了,面前的人半点回应也没有,目光定在虚空中,似乎出神在想些什么。
谷雨瞧不见他的神情,只是觉着这人半天没个回应,便轻咳了一声,道:“嗯……说了这么多,你觉得呢?”
容信恍若梦醒,敛了面上不自觉带上的惆怅,看向谷雨道:“许小公子是被他兄长许之贤叫走了,我今日和之贤在此地商议政事,碰巧见着了守在这隔间外的护卫,便猜到你二人在内里,之贤便让掌柜将许小公子唤了出来,这会想是已经带回家了。”
这思维跳跃的,显然是根本就没听她刚才说了些什么。罢了,不喜欢听算了,她也不喜欢对别人说教。
知晓了许之然无碍,谷雨放下了心,道:“哦,那……我们这是也准备回去了吗?”
是啊,回去……他们不过是短暂的相处一路而已,待回去了,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公爷,而她,也要奔向她所向往的自由日子去了,他们……也不会再相见了。
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她,容信仿佛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的拢在了其中,只觉得透不过气来的憋闷与……痛苦。
嘴角漫上一抹苦笑,究竟是何时开始,他竟成了这般优柔寡断之人,就这般被那几缕怜悯与保护欲牵着走,不过才十几日而已,竟已然习惯了她的存在,更是不知何时生出了这几许对她的不舍,半点也不见他从前的洒脱。
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琴弦之上,容信忽的明白了,谷雨为何要选在这个地方游玩。
“谷雨,你想听琴吗?”
不是要走了吗?今日的容信似乎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有心事一般,总是答非所问的。
谷雨点头:“自然想听,我听许小公子说这艘画舫上有歌舞还有说书的,甚是热闹,便求着让他带我过来了。”
容信起身从椅子上站起,行到谷雨身边,谷雨本以为他是要扶自己起身出门,却未料他伸手一拂,竟是将她面前的古琴抱入了怀里。
行至桌前,容信将琴放置好,又调整了椅子的位置,一掀衣摆款款落座。
如白玉一般好看的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之上,容信身姿挺拔,又生得仙姿玉色的,弹起琴倒有几丝世外仙人的高冷优雅之感,十分赏心悦目。
琴声如珠似玉,阵阵悠扬婉转,音节起伏,却是如泣如诉,音符间弥漫着悲凉,仿佛是在讲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令听者的心也跟着柔软潮湿了,带上几许愁绪与忧伤。
一曲终了,谷雨尚沉浸于其中,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小公爷弹了一手好琴,谷雨自叹不如。”
容信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默默的松了琴弦,专注的看向了谷雨。
谷雨觉着今天的容信怪异的很,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问责,像是查出轨的老婆似的,随后又带了股阴郁,仿佛是心有忧思一般,连弹的曲子,都含着股伤感。
唉,她素来就搞不懂这位贵公子的性情,如今对容信这几日莫名的反常更加理解不了了,想了想,找了个话题道:“啊,这首曲子真好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容信垂下目光,怔怔的看向那古琴上的伤痕,纤指缓缓抚过,低声道:“《离丝》。”
“离思?这名字也太伤感了……”
“是青丝的丝。
相传早年四国时期,有一位公主,她与一个寻常的书生相爱了,彼此发誓非卿不婚。可皇帝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便着人将那书生关入了大牢七天七夜,随后将人押进了皇宫,答应了书生可许他一个请求。”
谷雨轻笑了声,大致猜到了这个悲剧的结尾。
“结果这个书生说不敢妄想娶公主,只希望能安全返乡,是吗?”
“是,书生经过了这七天七夜的折磨,已然变成了一个畏惧皇家天威的懦夫,他不敢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于是,他舍弃了公主,换来了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