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醒到易织年公司楼下时,华灯初上,巴掌大的梧桐树叶在道路两旁落了厚厚一层。
CBD林立的高楼陆续亮起灯火,明亮的窗口像冰格中整齐排列的冰块,向她快步奔来的易织年白白的小脸破开浑浊的日暮,犹如一小片令人神清气爽的碎冰。
秋日短暂,气温波动也大。
午间烈日当头,天一黑便四下起风。
易织年套了件湖蓝色娃娃领呢子大衣,并不厚重,轻薄的长款,将她不高的个子拉长了不少,手压着跳色白色贝雷帽,生怕被一阵秋风吹走,还得狼狈地满地捡。
天气冷了,易织年的头发也留长了些,长度过肩正好被肩膀挡住,发尾微微上翘,上车的时候转头对着裴醒笑,发尾搔在她的脸颊上,俏丽的轻熟感瞬间溢满了整个空间。
车内柔白的氛围灯光中,易织年像颗刚洗去茸毛的小桃子,软软白白,水汪汪的。
“走!”易织年一声令下,像马上就要扬帆的船长。
裴醒说:“你也不问问我到底要干什么去?”
“先去了再说。”易织年点点她的右膝,“反正我是会对你的膝盖负责到底的。”
“已经好了。”
“那我也得看着。”
裴醒真不知道她还挺难缠,不过这一套裴醒相当受用。
被易织年管着的感觉挺好。
开车去名家花园的路上,裴醒跟易织年说,她要去把裴容从家里接出来。
易织年不太了解她家的情况,不好妄自议论,只说:
“反正裴老师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只有咱们两人够吗?要不要我再找个人过来?”
易织年想的是,要是有夏姐姐镇场面,万事都能顺利解决。
“不用,将裴容接出来就行,动静越小越好。”
“那,之前你说很可怕的人是谁啊?”
裴醒也不避讳,直言:“裴知免,就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啊?”
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这是她听过关于母亲最疏远的称呼。
易织年忽然想起之前杨清跟她说过关于裴醒家里的事。
她母亲果然是裴知免教授。
那么,裴知免教授家暴的事情……难道是对裴容家暴?
所以才要将她接出来?
看易织年小脸紧绷,裴醒说:“其实我很早就出来自己生活了,裴容是我十五岁离家之后裴知免和别的男人又生的孩子。我跟她生活没有重叠,自然没什么感情。本来这次我并不打算再去管她们家的事情。不过……”
裴醒本来想说,不过有个小鬼孜孜不倦在给她发微信。
如果不去的话,估计会被骚扰到天荒地老。
裴醒还没来得及说,听易织年先说:“不过你还是惦记着妹妹的吧。”
裴醒一时无言,唯有淡笑。
易织年把她想得太好。
也只有纯真的人,才有纯真的想法。
要说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动机,将裴容弄出来,除了能堵住宁措海量的微信,还有一个能激发裴醒内心深处最愉悦的点——
气死裴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