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陈幻了。”
小姑娘一开口,熟悉的直呼其名,没大没小。
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位了。
“直接去殡仪馆吧,他死了。”
小姑娘转身往厂区里去。
陈幻跟在她身后。
通往老厂区的路灯早就坏了一大半。
小女孩走了几步,回头。
“不知道殡仪馆怎么走?”
陈幻:“你不去?”
“去,我回家找张照片当遗照。”
陈幻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来到一栋红砖楼前。
陈幻很小的时候来过这儿,还有点印象。
她爷爷奶奶还活着的那些个暑假,她爸妈会带她来。
那时候这厂里有人养鸡养鸭,陈幻将鸡鸭撵得到处跑,开心坏了,最后被她妈拎回去一顿好骂。
记忆里这儿不是什么富贵的地方,但有活气儿,来来往往的都是同一厂的职工,大型居住区里满当当的烟火气,一到夏天的夜里家家户户出来乘凉,吃着水果瞎聊天。一直到午夜,细碎的人声才会消停。
那是生活的火焰,本以为会在时光中永远炙热地燃烧。
而今时过境迁,只剩荒凉。
看这周围的野草,长得小腿高,根本没人管。
这房子曾经和陈幻相关,后来成了陈光廷和另一个家庭生活的地方。
这份沾染了陌生人气息关联让陈幻不适,转过头,懒得看。
门半合着,小姑娘规矩地穿鞋进屋,将沉重的书包挂起来,坐在木柜前,拿出一本沉甸甸的相册。
翻了一会儿,选出一张,沉默地看着。
屋里的光白得刺眼。
灯光下,女孩短短的学生头很清爽,衣领整洁,看得出来她被照顾得很好,性格要强,即便眼睛红彤彤的,带着明显的不舍,却没允许自己真的哭出来。
她找了个信封,把照片装进去,捏着信封出门踩上鞋的时候对陈幻说:
“殡仪馆就在造纸厂对面,你自己去。”
陈幻并不知道造纸厂在哪儿。
“你跟我车走。”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陈幻的车。
从未见过面,突然硬凑在一起,年龄差了一代人的“姐妹”,独处时的尴尬不言而喻。
全程谁也没说话。
幸好览村很小,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尴尬没持续多久。
殡仪馆里面放在哀乐,满地瓜子壳,还摆了好几桌麻将。
正在打麻将的人说着当地的土话,骂骂咧咧。
一口棺材放在挽联下方,隐约看到里面有个瘦小的轮廓,被人群隔绝在外,仿佛来这儿的人不是为了送他最后一程。他只是个没人在意的摆件。
小姑娘进去了。
陈幻站在门口,人群的最外围,抽了个根烟出来含在唇中,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