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以前是给我跟高宇写过文章,因为他是高家旗下的媒体,曾经还站在一条战线上,现在就是对立的了,当然以前也不是统一战线,以前他也站在高家,是我现在成了对立的了。
我抬头望着这个倒下的巨大的佛,它的一半脸已经雕刻好了,于是那半儿脸就贴在地上,本来应该是要高高在上的。
半张脸端庄肃穆,半张脸陷入泥中,两相一对比,是可悲,可叹。如同我谢家,如同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上正看着我的程启瑞:“程先生说的是,成佛之路难,佛尚需千锤百炼,又何况我们凡人。”
千古艰难惟一死,既然怕死那就要赖活着。凡人有凡人的好处,那就是即便活的再低微都舍不得死。
我就是个凡人。
我抬手指着那画接着道:“这幅画的名字叫《佛念》,我想他是想要告诉我们:人活在世上,每一种活法都是修炼,每一件事都是修行,是修成人间、地狱还是天堂,皆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福祸旦夕,要有一颗平常心。”
我讲的听上去很高大上,于是他的学生都听着,还有记我说的话的,那个程启瑞也挑了下眉,示意我继续说。
于是我也就继续讲:“佛只所以是信仰,就是因为能够普渡众人,可话说回来,只有自己入世了,才能体会世上磨,才会真正的修成佛。佛祖在成佛前,也是凡人,也需要匍匐在地。大昭寺一个轮回,都要磕一千个等长身头。”
我看了一下程启瑞继续道:“不知道程先生听没听过一句话?”
他示意我说。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这是第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佛都这么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多想。这幅画只是他的执念,他拥抱这片土地的执念。”
我的话外音就是:世上所有的事都能归结为两件事:管你屁事,管我屁事!
我此刻还是一个服务员,我不想这么怼程启瑞,我从刚开始的那一副画就告诉他了,我无可奉告,我对高家无可奉告,是他非要逼着我讲的。
程启瑞看着我,眼里有些许的锐利,他想要说点儿什么时,一个的掌声突兀的响起来了,伴随着声音:“讲的好!好,我都没有想过我画的画还能有这么好的解释。”
盛蕴旁边是张振东跟沈千,沈千我之前没有见过,但是他的宣传画册上有他的照片,他挺好认的,留着一把长胡子,跟张振东站在一块儿还挺搭,张振东是一头长发。
我朝张振东笑了下,看样子他是被我的绯闻炮轰回来了,之前林逸跟我说过他这几个月都在西藏的。
张振东朝我抬了下下巴,姿态还挺傲,比他旁边的沈千还有范,人家沈千的画都价值千万了,他还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过呢。
沈千朝我笑了下,大概是觉得我把他的画夸的好,我以前没有这么话多的,是今天程启瑞非要我说,那我就说给他听,我以前都跟复读机一样,他给高宇写好的公关词我照着念,他以为我不会自己说话呢。
程启瑞这会儿也不再看我了,因为看到盛蕴了,他朝他伸出了手:“盛总近日风光无限,非常荣幸见到你。”
盛蕴比我要硬气,他都没有理他伸过来的手,只道:“我一直都风光无限,程总倒是挺低调,到我这儿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好招待一下你。”
程启瑞看他不握手,也就收回去了,自我圆场的道:“盛总太客气了,我早就想见您一面,但奈何您这几天一直都忙啊,当然也是我这个小报社庙太小。”
程启瑞这是说盛蕴是尊大佛,这人嘴皮子是挺利的,对上盛蕴没太吃亏,但他不知道盛蕴最不喜欢的就是上报,因为我让他上了热搜,他早上还生了好大的气呢。
盛蕴听着程启瑞的话倒是和颜悦色:“程总太客气了,我是摸不准程先生是以何种身份来见我的呢?”
我眨了下眼,程启瑞也眨了下,他扶了下眼镜框,盛蕴也没有让他说什么,直接道:“是站在高家还是程总您自己的立场,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早就见你了。”
看样子盛蕴也知道程启瑞是高家旗下的。
而程启瑞是没有想到盛蕴会这么的直接,一点儿都不给他留面子,他是报社主编,学生都称他为老师,他还是端着文人的架子,但现在被盛蕴这么说,他咳了声:“盛总您说笑了,我这当然是代表我自己啊。”
盛蕴也要笑不笑的接了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有误会了,不过,我有一句话想要跟程总您事先说清楚,我这里不高攀任何人,我就一画廊,想要走阳春白雪的艺术路线,不想跟某些人同流合污。某些人不要以为姓高,就真的以为天高地厚了。”
我已经看到程启瑞脸色僵硬了,他的学生也面面相觑,还有一个专门录音的学生,拿着录音笔,不知道是继续录还是给关掉。
他们肯定没有想到衣冠楚楚的盛蕴是个硬茬,能这么的怼他们的程老师。
程启瑞都快要笑不出来了:“盛总您说笑了。”
盛蕴真又笑着补了句:“再说了,就算是天,也有塌下来的时候。有一个词程主编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空中楼阁,”
程启瑞抚了下眼镜框,他大约是要猜到盛蕴不会说什么好话了,站姿都变了下,是一个远离的姿势,要跟盛蕴说的那句话划清界限。果然盛蕴冷声道:“已经没有足够硬的后台,再不好好铸坚实的地基,看不上一石一子,总有一日会倒下,你说呢?”
盛蕴最后还扣题了,他指了一下程启瑞找茬的那副画。
我朝那边跟我挤眼睛的张振东眨了下眼,这世人论毒舌没有几个人能是盛蕴的对手,这个程启瑞越是话里有话,盛蕴就会越不客气,他要是跟我一样,没事儿装个哑巴,盛蕴没准儿就不会理他了。
盛蕴不仅把他的后台不稳说了,还把高家的后台都骂了,高家现在依附柯家,他这是在说高家依附于别人的空中楼阁不长久。
高宇家是以地产起家的,我嫁给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现在高,我不太想把功劳揽在我的身上,但是数据能说话,我在他们家的几年他们家飞速发展,一些好地皮拿的非常容易。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爸不让我露脸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了。
我爸当初也不同意我嫁给高宇的,但我那时都有了他的孩子,我以为是高宇的,没有办法了,只好让我嫁过去了,他就一个要求,婚礼不许大操大办,我不得出现在任何的媒体上。
我想高家现在是不是也后悔娶了我,飞速发展的后果就是根基不扎实,就如高家现在飞快的又找了柯家联姻一样,因为必须要有一个后台撑起他们来。他把场子铺的太大,一时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