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那人才跑出来,朝着臧亚道:“郎君,我们可以进去了。”
臧亚点了点头,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一直沿着边上走,路过的地方似乎都很荒芜,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最后他们一起停在一个简单的屋子前,那人才朝着臧亚道:“郎君,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臧亚点头拉着还在想这府中为什么安保如此拉胯的安云,径直朝着里面走了去。
在臧亚和安云走过去之后,跟着臧亚过来的侍从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朝着他道:“这是给你的赏赐,这事你记得保密。”
中年男人掂了掂自己手里的东西,脸上都要笑开花了,一个劲的保证道:“是是是,我当然会保密,我一定会保密的!”
说完,也不管臧亚他们一行人要做什么,拿着那荷包就离开了。
臧亚来到门前,礼貌性的敲了几下门,里面便传来了几声咳嗽声,紧接着便是一个仿佛风箱的声音,“谁?”
臧亚用力,房门嘎吱一声打开,里面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只能凭借着灰暗的光线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然后他们就闻见了一股子浓烈的药香混合着霉味以及某种刺鼻的臭味。
安云闻着闻着,差点转身就跑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这才止住了自己想要转身跑走的冲动。
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的陈设格外的简单,一个桌子,一个木柜子,还有一张床。
此时床上还半躺着一个人,那人瘦的吓人,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臧亚,嘴里还呢喃着,“臧科,臧科,是你吗?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安云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再三打量了一番那人,即便是病得不轻,可依旧能从女人那枯瘦的脸上看出当初尤夫人的影子。
只是当初风华绝代,仿佛一朵富贵牡丹花一般的尤夫人,如今竟然变成了一根枯萎的花朵了,这实在是让人无比唏嘘。
似乎是因为生了太久的病,如今的尤夫人太累了,累得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直接将面前和臧科有几分相像的臧亚认成了臧科。
臧亚看着一直盯着自己,不停的喊着‘臧科’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一步步的来到了女人的床前,慢慢的坐了下来,然后在尤夫人慌乱的想要抓住自己手的时候,朝着她道:“母亲,我不是父亲,我是臧亚。父亲在你离开的那日便死了,你亲手杀了他,他不会再出现了,你不记得了吗?”
尤夫人的眼睛逐渐瞪大,非常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片刻后她猛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叫喊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杀他,他还是活着的。他只是生气了,所以不肯接我回家,他只是生气了,只是生气了而已,他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不要我的?”
安云在旁边看着状若疯癫的尤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以为尤夫人在这里应该会过得很好,可是这样看来,她过得是非常不好。
想到当初风华绝代的尤夫人,再看看如今她这般的模样,安云不由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弄不明白,她当初闹了那么一出到底是图什么,值得她这样付出。
安云不忍再看下去,再加上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算不上好闻,他让跟来的侍从将这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
尤夫人叫喊了许久,最后终于是没有了力气,她才停住了叫喊声,只是双手依旧紧紧的钳制住臧亚的手臂,然后朝他吼道:“你不是臧科?你不是臧科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面对尤夫人这疯癫的样子,臧亚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生出任何不满,反而缓缓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母亲,我听说你病了,病得快要死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听着臧亚这残酷的话,随着打开的窗户使这屋子变得明亮,让尤夫人看清了臧亚的脸,她一下就愣住了。
尤夫人定定的看了臧亚许久,久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她似乎才终于认清了面前人是谁。
尤夫人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最终朝他道:“是你啊,臧亚。”
安云听着尤夫人这镇定的语调,觉得她此时人应该是清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黑暗的深渊,马上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尤夫人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讥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的?”
臧亚摇了摇头,直接道:“不是,若是想要杀你,在你离开那日便能做到。我今日过来,完全是因为我答应过父亲,等他走了之后,若是有朝一日你遭了难,我定会出现救你。”
尤夫人闻言,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来,她双手捂着脸哭得伤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像是都将这段时间所经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一般,她终于停止了哭泣,随即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抬头看向臧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父亲,真的死了吗?你都还活着,他难道就真的死了吗?”
尤夫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和痛苦,只要看见的人都不会忍心让她失望,仿佛让她感到失望会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臧亚倒是没有瞒着她,而是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他死了,你当日和周成亲手杀死了他,他的尸体也是我亲自迎回去,亲自埋葬的。”
尤夫人眼里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那泪水像是珠子般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掉落在她肮脏的被子上,晕染湿了一片。
臧亚看着尤夫人,眼里没有半分悲伤和怜悯,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呢?你该高兴才是,这明明是你一直以来的希望,不是吗?你放心,父亲直到死时都没有恨过你,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尤夫人被这话说得愣住了,片刻之后眼里的泪水越发多了,脸上却是带上了笑容,又哭又笑道:“对啊,我该开心才是,他都已经死了,我难过什么,我难过什么?!”
尤夫人又哭又笑,安云在旁边看着还有些不忍。
安云退到外面看着这破败的院子,再想想原先尤夫人的风光,心情更是复杂,其实他觉得尤夫人恨臧科这并没有问题,但她不该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并且天真的相信那个男人隔了二十年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