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变了脸色,厉声道:“裴阿满!人得嫩千里迢迢来到苗疆,是客。怎么能问客几时走的问题。”
裴朗玉被凶懵了一瞬,随后他低下头委屈说:“不是的阿达,我只想多学些中原知识。希望小娘子迟些回去才问的。”
话落,裴朗玉抬头看了黎明昭一眼。只是单纯一眼,黎明昭却觉得浑身发毛。
“阿婆,裴公子也没说错什么。再过几日我伤好了自然也是要回去,商铺不能多日无主。”
阿婆给黎明昭夹了一筷子菜,温声问她,“再过两日,那镇上要举行祈夏节,还有篝火晚会。得嫩要不去看上一看?”
见阿婆如此看重自己,黎明昭不好拒绝,点头答应。
阿婆又将话头指向裴朗玉,“到时候你和得嫩一同去瞧瞧?”
这次裴朗玉不再作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饭后,黎明昭抢着将碗收入厨房。天寒水凉,黎明昭往炉灶里又加了几根柴火,将水温热后准备洗碗。
“我来吧。”
裴朗玉走进厨房,接过黎明昭手上的擦布。他的手骨节分明,擦碗时白净的皮肤之下透着脉络分明的青筋。
“小娘子画画的手可别弄糙了。”
但黎明昭没有出去,只是静静地站在裴朗玉身侧。
两人之间安静许久,黎明昭才慢悠悠开口:“裴公子,我们曾经见过吗?”
裴朗玉专心地洗着手中碗,漫不经心地回答:“小娘子是中原之人,我是苗疆人。怎么会见过。”
“那裴公子为何对我有…”黎明昭措词道,“些许不满?”
裴朗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头垂眸看向她。
“怎么会呢,是我太过热情吓着小娘子了吗。”
黎明昭比裴朗玉矮了一个头,她只能抬头听他说话。此时裴朗玉脸上还挂着朗然的笑,听了此话,黎明昭只觉得自己耳尖有些发热。
“我对中原文化喜爱非凡,所以极度希望小娘子能交予我些。”裴朗玉又将注意力放在碗上,“因此比较热情,小娘子不会介意吧。”
黎明昭默了默,自知说不过他,留下一句“自然”就离开了厨房。
在黎明昭走后,裴朗玉嗤笑了一声,随后哼着一首苗疆小调安心地洗碗。
春末夏初的雨水连绵不断,黎明昭刚出厨房门口,春雨就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顺着竹檐落下,滴在竹廊边,绽起点点雨花。
黎明昭站在屋檐下,裙摆被雨花沁湿。
若是这雨又要连着下几日的话,她回禹天都的时间又要延长。
“我记得中原有句诗叫‘沾衣欲湿杏花雨’。”
裴朗玉洗完碗倚在厨房门框上,双手抱胸。见黎明昭望过来,慢步走上前与她并肩。
“但是记不得下句了。”
黎明昭温温笑着,“‘吹面不寒杨柳风’。”
听后裴朗玉摇了摇头,“只可惜,苗疆没有柳树。”
“柳树易养,有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裴朗玉伸手接住落下得雨滴,风拂过,红丝带浅浅飘起,又传来一阵铃铛声。
“但柳树不适应苗疆环境,和有些人一样不适合在苗疆生活。”
黎明昭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裴公子,树没种过,怎知晓适不适应;人没接触,又怎知善与恶。”
裴朗玉甩掉指尖的水珠,手腕的银环又开始叮铃作响。他嘴角噙笑,“小娘子想得比我透彻。但中原也有句古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
黎明昭还没有说话,裴朗玉又紧接着说道:“我对中原知识的使用该是没错吧,小娘子?”
听此,黎明昭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道:“裴公子很厉害。”
她想,再过三日她也是要离开苗疆的。裴朗玉对她不信任是正常之事,她没有必要多费口舌来解释。
裴朗玉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油纸伞。
“走吧,我送小娘子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