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岚他太冷了,你想象不到的冷。”说到这,褚知白抬起眼皮打量了宋意一眼,“就比如说你们俩,你看起来确实是挺难接近的,但冷也是冷在面上,而他冷是冷在心里,看着和谁关系都好,实际上和谁也不亲。”
“之前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戴岚在聚会上特别受欢迎。所有的酒桌游戏,还有什么狼人杀、德州之类的,他玩得都特别溜。身边人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但一学来,他一个人名都没记住,根本就没和任何人走过心。”
褚知白讲的时候,宋意就一直在低头喝水,有时候喝着喝着,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会忽然停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低头抿水喝。
这俩人没聊几句天,宋意已经喝了好几口的水,但杯子里的水量却一点没减,净喝空气了,做的都是虚晃一枪的假动作。
聪明人和聪明人聊天,就是很省心,褚知白一说完,宋意就明白了,他抬起头,笑着问道:“白哥,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啊——”褚知白愣了一秒,笑了,“是啊,被你看出来了。本来不想管的,但岚哥不是病了吗?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替他操操心。”
宋意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可我觉得戴岚挺暖的,不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知白总觉得宋意这句话多少有点护食的意思,他挑了挑眉,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劝他说:“别想以前,你想想以后,就比如说眼前的事。我敢打赌,戴岚他醒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赶你走。你信吗?到时候你预备着怎么办呢?”
褚知白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去水池把杯子涮干净,挂到杯架上。擦干净手后,他又走到宋意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不是我夸自己兄弟,岚哥真是挺好一人。他是个很讲义气的朋友,也会是个很贴心的恋人。宋意,我觉得你俩挺配的,真的。他现在病着,和谁谈恋爱我都得操着心,但放你这,我一百个放心。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多担待担待。他病着的时候,你别和他计较。咱就是说,秋后算账也来得及,是吧?”
褚知白说完就回书房睡觉了,留下宋意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发呆。
褚知白走的时候没关灯,宋意就盯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圆球形吊灯看了有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乱乱的,啥都有。
直到卧室里又传来两声戴岚在梦里的呼喊,他才晃过神来,匆忙赶了过去。
这回戴岚没有尖叫,他喊的那两声梦话宋意也听清了。
说的是:“宋意!你在吗?”
第二十六章狮子爱上了羔羊
褚知白晚上回书房的时候,陈玄墨还没睡,躺在床上打游戏等他。
他人一回来,陈玄墨游戏也不打了,扔到一边挂机,招呼褚知白上床睡觉。
“快来,等你半天了。”
褚知白坐在床上换衣服的时候,陈玄墨就像只考拉似的挂在他后背上,问他:“和宋医生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褚知白把外衣脱了后也懒得穿睡衣了,赤着膊把陈玄墨搂了过来,打了个哈欠说:“还能聊啥,聊聊岚哥。”
陈玄墨缩在褚知白怀里,露出一颗挂着蓝毛的脑袋,瞪着双好奇的眼睛,问他:“岚哥是喜欢那个医生吗?”
“啊——”褚知白揉了揉陈玄墨的头发,“才看出来了啊,傻了吧唧的。”
“真的啊?”陈玄墨激动地把整个脑袋都探了出来,“这不是狮子爱上了羔羊吗?离谱又狗血。”
“谁是狮子?”褚知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还能是谁啊,你不是看到岚哥刚刚醒来的样子吗?他看向宋医生的眼神,像是想把他给吃了。”
褚知白低声笑了两下,然后又揉了一把陈玄墨的头发,和他一起说出了那句经典的电影台词:“whatastuplabwhatasick,achisticlion”
多么愚蠢的羔羊,多么病态而又自虐的狮子。
书房内,褚知白和陈玄墨笑谈着狮子与羔羊的爱情故事,在夜里相拥而眠。
而隔壁主卧灯光如昼,狮子和羔羊共处一室,演绎着阴沉又悲苦的童话,一个长眠不醒,一个彻夜无眠。
宋意治愈过很多精神类患者,分管的病人出院的时候,他都会去送他们。
宋意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病好了之后,可能会逐渐忘掉生病这段时候的所有事,没关系,这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这些痛苦的经历忘就忘掉吧,以后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宋意坐在床边看着戴岚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这句话。
他仗着戴岚不会有昏迷期间的记忆,愈发地放肆。
宋意把戴岚盖在被子里的左手拿了出来,一点点掀开睡衣袖子,数着他胳膊上的疤痕,轻轻地抚摸着。
很奇怪,看到那些自残的痕迹,宋意并没有想象中很心疼的感觉。
他觉得这些伤疤很好看,每一道,都是戴岚过去痛苦的具象化。这一刻,宋意很希望自己是个考古学家,能够根据这些留下来的蛛丝马迹,解读出历史的更迭与兴衰。
哄着戴岚是宋意的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下意识就会这么做。
但宋意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矛盾着。
学医这么多年,宋意第一次感觉到想治愈一个病人的心这么强烈。但他又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爱上戴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