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市井生意的菜店,并没有什么临晚促销的经济头脑,一般过了下午四点就没什么人来卖菜,附近有工地,再晚些,映出灯光的铺子只剩小百货和快餐店。
五点半,棠冬用钩子勾下卷闸门,落锁,手里抱着资料书和护在最里端的笔袋,往家里走。
温家原来住老菜市场旁边,为了解决温睿阳的学区问题,前几年,在附近买的二手房,之后租了门面,开了菜店。
棠冬也算因此沾光,不然按之前的区域规划,她不可能有被旭城一中录取的资格。
六层的双户楼,排挤排,栋挤栋,居民楼规划得毫不合理。
这一带住户素质都不高,私自加盖楼层、违规搭雨棚、圈小院子都是屡禁不止的常事。
因素质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在为了鸡毛蒜皮能骂街赌咒的小市井,如果别人没有,指责无果,索性不如加入其中,一起丢掉。
本来就不宽敞的共巷,你家占一点,我家占一点,如今已经狭窄得不便通车。
上次周延生陪着孙若婚前拜访亲戚,到温家,进这巷子,车就被刮了。
棠冬听到声音赶去,只看到周凛白皱眉。
他应该很讨厌这里了。
她正想着某人,一打开家门,孙萍在客厅看电视,两个邻居来串门,刚好也聊到某人。
“大姑娘头婚也少见这排场吧,听说周家住在明悦小筑,啧啧啧,那别墅可不便宜,你妹妹以后是有好日子过了。”
孙萍嗑开一粒瓜子,冷笑道:“有没有好日子且瞧着吧,后妈可不好当,老子今天结婚呢,儿子半道就走了,宴席都快吃完了他爸爸才把人喊回来,三请四催,给谁甩脸子呢当人不知道?”
棠冬跟两位邻居阿姨打过招呼,去倒水喝,心里纳闷。
不是小姨让他来送饭的吗?
邻居只匆匆见过周凛白,就是车刮坏那次,他拿了许多礼盒来温家,夜色深深,掩不住少年光彩熠熠。
一回忆便忍不住感慨。
“老高的个子,又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那孩子长得是真好。”
另一个邻居接话:“有什么样的儿子有什么样的妈,他亲妈还不得跟天仙似的,摊上这么一个前妻,要是不省心,你妹以后日子也难松快。”
孙萍小声嘀咕:“倒是没听过他前妻什么事。”
“这能让你妹妹知道了?肯定是怕她不痛快啊。”
其中一位邻居看棠冬走近,忽的脱口而出:“好看怎么了,你们家棠冬不也好看吗?”
空气一瞬安静,衬得像是谁把电视音量猛然调高了似的。
孙萍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挤出一点笑,哼哼说,女孩子嘛,长得好看做什么用,净惹事。
两个邻居夸过棠冬乖,又找补似的夸了一句温睿阳长得也好,递一递眼神,很快找理由走了。
棠冬屏住一口气,进厨房,打开冰箱,有她眼熟的打包盒,她今天中午才吃过古萃华府的外卖。
隔着半搭下来的厨房布帘,她扭头望向客厅,问孙萍晚饭要热哪些,好半天才得到应话。
吃过晚饭,棠冬回房看书。
夜深了,她从温睿阳那里要来手机,给小姨打电话,千把块的国产手机经不住他连续打手游的负荷,烫得像块铁板。
温睿阳恋恋不舍,叫她快点打,打完给他送回来。
她的房间很小。
两居室没有第三间卧室,她这间房是书房改出来的,窄窄一张床,窄窄一张桌,窄窄一扇窗,在这样的环境久住,仿佛心思也会被压得纤细敏感,束着手脚,时刻担心触礁碰壁。
她跟小姨聊着天,一边推开窗户,听见外头的急风,像是要下夜雨了。
“小姨。”
“嗯?”
“……周,姨夫的儿子,对你好吗?”
小姨淡淡一笑:“我总归不是人家亲妈,算好了。怎么叫起‘姨夫的儿子’了,你俩不是好同学吗?”
“才、才不是,”棠冬一下急了,“我跟他只是一个学校,不熟的。”